宋知若緩步走向主台，纖細的身影筆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黃汀蘭母女的心尖上。
    “宋知若！”
    裴峻昊突然衝出來，想要去拉宋知若。
    隻是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被保鏢擋在了外麵。
    他隻能死死盯著宋知若。
    目光如刀。
    她穿著那件月白色旗袍，珍珠盤扣映著燈光，襯得她肌膚如雪，清冷又矜貴。
    她站在裴越身邊，兩人般配得刺眼。
    ——她本該是他的！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纏住他的心髒，讓他呼吸發緊。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宋知若時的場景。
    她被宋婉寧帶人圍堵在校園角落，校服被扯得淩亂，額角還滲著血。
    卻倔強地仰著頭，眼神冷得像冰。
    明明渾身狼狽，卻給人一種聖潔不可侵犯的感覺。
    就像泥濘裏開出的雪蓮。
    那時他剛剛上大學，站在不遠處看著她明明狼狽至極，卻仍不肯低頭求饒的樣子，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扭曲的興奮。
    他當時就想，這女孩真倔。
    倔得讓人想把她折彎。
    於是他走過去，假裝替她解圍，溫柔地遞上手帕，看著她警惕又茫然的眼神，心裏惡劣地想。
    總有一天，他要讓她那雙清冷的眼睛裏，隻裝得下他一個人。
    後來，他看著她一點點淪陷。
    看她為自己患得患失。
    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顱，默默垂淚。
    可現在，她竟然成了裴越的人。
    成了他的小嬸嬸。
    多麽可笑！
    裴峻昊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指甲幾乎要刺破皮膚。
    他恨她。
    恨她的清高，恨她的冷漠。
    恨她寧願選擇裴越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可同時……
    他看著她蒼白卻倔強的側臉，心髒又不受控製地抽痛。
    她差點死了。
    被埋在土裏，窒息，絕望……
    這個念頭讓他喉嚨發緊，一股酸澀衝上眼眶。
    他明明想毀了她，可為什麽看到她活著，他竟然……鬆了口氣。
    宋知若不知道他那些千回百轉的心思，她冷冷看著宋婉寧，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虛弱的哂笑：
    “宋婉寧，你買通綁匪把我扔進垃圾場時，有沒有想過我會活著回來？”
    宋婉寧後退幾步。
    就在宋知若以為她會求饒的時候，宋婉寧突然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對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宋知若，你瘋了嗎？”宋婉寧突然眼眶通紅，聲音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王誌強是你親舅舅，他綁架你，跟我有什麽關係？”她顫抖著指向宋知若，“明明是你自己六親不認，連親生母親都送進監獄，現在遭了報應，卻要攀咬到我頭上？”
    什麽？！
    賓客席間頓時議論紛紛。
    “原來是這樣……”一位貴婦用扇子掩住嘴，眼神輕蔑，“連親生母親都下得去手，難怪會遭人報複。”
    “家醜不可外揚，這姑娘做事太絕了！”
    宋婉寧見輿論倒向自己，眼底閃過一絲得意，聲音卻更加淒楚：
    “太奶奶，各位叔伯，我知道知若一直不喜歡我，可這種罪名，我真的擔不起啊……”
    裴越眼神驟冷，正要開口，宋知若卻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腕。
    王誌強到底是不是宋婉寧指使的，警方自會查清楚，她不著急。
    今天最重要的事，也不是這個。
    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慌亂，反而帶著幾分譏誚：
    “說完了？”
    宋婉寧被她冷靜的態度刺得一怔。
    宋知若緩步走向台前，月白色的旗袍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擺動，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
    她拿起話筒，聲音清晰而冷靜：
    “第一，王誌強綁架我的動機，警方自然會查清楚，到時候再請大家一起見證。”
    “第二，我母親王桂枝確實是因為我的堅持，才坐牢了，不過她是因為下毒，罪有應得。不過，我今天要說的不是這個……”
    宋知若臉色仍有些蒼白，可眼神卻銳利如刀，直直刺向站在黃汀蘭身旁的“R博士”。
    “你說你是R博士？”她聲音清冷，帶著一絲嘲諷，“那不如，你來告訴大家……”
    宋知若微微偏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冬眠素’的分子式是什麽？”
    “什麽意思？”
    “她問的是生物學的專業知識，不過，她突然問這個幹嘛，還是問R博士，難道，她是想說R博士是假的？”
    什麽？！
    全場再次嘩然。
    大家都抬眼，一起向台中的中年男人看去。
    “R博士”臉色驟變，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下意識看向宋婉寧，眼神慌亂。
    宋婉寧還沒說話，黃汀蘭就猛地站起身，聲音尖銳道：
    “宋知若！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質疑R博士？”
    宋知若沒有理會她的叫囂，隻是繼續盯著“R博士”，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說不出來？那換個簡單的，‘神經再生因子’的臨床試驗數據，第三期的樣本量是多少？”
    “R博士”的嘴唇顫抖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其他人臉色驟變。
    宋婉寧心頭一慌，連忙打圓場：
    “R博士現在主要從事理論研究，很少進實驗室了……”
    “理論研究？”宋知若從呂管家手中接過一本精裝書，“那行，這是R博士的代表作《基因編輯倫理研究》，麻煩這位‘R博士’給大家念念第三章第五節，講講他對CRISPR技術的見解。”
    她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R博士盯著書皮上陌生的英文標題，喉結滾動著說不出一個詞。
    眾人：……
    “不會是真的吧，難道R博士真的是假的？”
    “怎麽可能，那可是R博士呀，誰敢冒充他的身份？”
    “有什麽不可能的？你看現在就裝不下去了吧！我就說嘛，真正的大專家哪有這麽好請！”
    宋知若掃視了大家一眼，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沒錯！”她突然一指台上的男人。
    “他是假的！”
    “假的？宋知若，你編瞎話也編得像一點！”黃汀蘭第一個跳起來，翡翠手鐲在腕間發出刺耳的聲響，“R博士的論文發表在《自然》子刊上，去年還拿了歐洲醫學獎，難道這些都是假的？”
    “論文？”宋知若從裴越手中接過一疊文件，指尖碾過紙麵，“他署名的《靶向腫瘤幹細胞研究》，第一作者實為麻省理工的李教授，他不過是參與過兩周耗材采購。至於‘歐洲醫學獎’……”她揚了揚文件，“組委會官網查無此人，倒是有個同名詐騙獎項，報名費隻要三千歐元。”
    R博士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西裝內襯已被冷汗浸透。
    宋婉寧強行按住他顫抖的手背，對著賓客擠出笑容：
    “宋知若，我知道，你是為了讓裴越贏賭約，故意偽造出來的資料吧！”
    “偽造資料？”後排突然有人倒抽涼氣，“我想起來了！上周我秘書說幫我約R博士助理，對方郵箱後綴是‘@.com’，真正的國際專家團隊怎麽會用免費郵箱？”
    “還有他剛才說‘檔期排到三年後’，”
    另一個戴眼鏡的學者皺眉，“我去年在哈佛醫學院訪問，他們院長說R博士私下從來不接受任何人的委托，怎麽突然要排檔期？”
    議論聲像潮水般湧來，賓客們紛紛掏出手機檢索。
    當“R博士 詐騙”的詞條關聯出數十條海外曝光新聞時，宴會廳裏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和罵聲。
    “媽的！老子剛才還想請他給我爸看病！”有人氣得拍桌子，“三千歐元就能買個獎？這騙子成本也太低了！”
    “宋婉寧！你居然請個冒牌貨來糊弄我們？”
    “還說什麽多年好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假的？”
    宋婉寧臉色慘白如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R博士突然甩開她的手，指著宋知若怒吼：
    “滿口胡說八道！宋知若，我知道你嫉妒我幫大房！但你不能這麽信口雌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