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圖逆旋的幽光裏，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盯著洞口那尊紅衣青銅像，喉間灼燒感如烈火翻湧——天機之眼自動運轉，視線穿透青銅表層，在雕像腕間的暗紋與蘇婉掌心的契約紋上重疊。
    兩道紋路竟如同一枚銅錢撕成的兩半，連斷裂處的豁口都嚴絲合縫。
    "這是......"他嗓音發澀，剛要開口，身側的蘇婉突然動了。
    考古學家的指節泛著青白，卻穩得像釘進岩層的鋼釺。
    她握緊洛陽鏟的手背上暴起青筋，鏟頭星圖與穹頂逆軌完全重合的刹那，她猛地將鏟尖戳向雕像基座的凹陷處。"哢"的脆響中，青銅基座裂開蛛網紋，原本凝固的雕像眼尾竟滲出金粉，順著紋路簌簌滑落。
    林默的手腕一燙。
    契約紋在兩人交握處炸開金光，像活過來的金蛇順著手臂竄向雕像。
    紅衣像的青銅表層開始剝落，露出底下半透明的魂體——那是個穿火紅色襦裙的女子，九鳳金步搖在殘魂中仍泛著微光，眉眼與林默腕間的契約紋如出一轍。
    "三百年前，我以聖女之軀封印噬天陣。"殘魂的聲音像古鍾蒙塵，帶著歲月的嗡鳴，她的目光掃過林默與蘇婉交握的手，"雙生契重聚，契約之力終究選了你們。"
    她抬手，掌心浮起半枚銅錢。
    銅身斑駁，卻刻著"定劫"二字，"這是破陣的鑰匙。
    記住，噬天陣吞的從來不是人命，是......"
    "住口！"
    炸雷般的嘶吼撕裂空間。
    韓無涯的身影突然從青銅碎片裏凝出，玄色道袍下的青銅骨架泛著冷光，他身後的墓室深處，無數青銅龍脊正從石縫中鑽出，鱗片相撞的聲響像千軍踏來。"小默，你可知這第三重試煉的真正考題？"
    林默的後頸汗毛倒豎。
    那些龍脊的鱗片上，竟密密麻麻刻著與韓無涯琉璃眼相同的咒文。
    他能清晰看見，每條龍脊的動向都順著韓無涯指尖的詭譎軌跡——這根本不是什麽試煉，是有人在幕後操控！
    "天師榜的最後一關，是選擇繼承還是毀滅？"韓無涯的琉璃眼轉得更快，最前排的龍脊突然昂首，利齒間凝聚的青銅風暴已經卷起兩人的衣角，"你若用定劫銅錢解陣，這古墓裏所有活物都會被噬天陣反吞！"
    蘇婉的指甲掐進林默掌心。
    她望著逼近的龍脊，喉間溢出極輕的"默"，尾音卻被青銅風暴撕碎。
    林默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因果推演在劇痛中覺醒，他眼前閃過無數畫麵：龍脊撞碎星圖屏障的瞬間、蘇婉被卷進風暴時飄起的發梢、定劫銅錢在青銅風暴中裂成齏粉......他咬著牙，將這些碎片在腦海裏重新排列，終於在一片血光中鎖定七處暗紋——龍脊七寸處的咒文節點，正是操控它們的命門。
    "婉婉，退到我身後。"他反手將蘇婉護在懷裏，定劫銅錢在掌心發燙，"等會不管發生什麽，別鬆開我的手。"
    蘇婉沒說話，隻是將考古筆記殘頁從背包裏抽了一半出來。
    泛黃的紙頁邊緣沾著泥漬，卻在她指尖微微發顫——那是她在墓道裏拓下的星圖殘篇，此刻正隨著穹頂逆旋的星軌，隱隱透出與地麵石紋重疊的跡象。
    青銅龍脊的嘶吼已經近在咫尺。
    林默望著韓無涯扭曲的臉，突然笑了。
    "我選——"他屈指彈飛定劫銅錢，因果推演的畫麵在眼前最後一次清晰，"破局。"
    青銅龍脊的利齒幾乎要撕到蘇婉發尾時，蘇婉突然鬆開林默的手。
    考古學家的指尖還沾著方才掐進掌心的血珠，卻穩穩將背包裏最後半遝考古筆記殘頁全部抽了出來。
    泛黃的紙頁在她掌心抖得厲害，可當她彎腰將它們平鋪在地麵時，動作又穩得像精密儀器——每一頁邊緣的泥漬都精準對上石縫，拓印的星圖殘篇隨著穹頂逆旋的軌跡浮起微光，與地麵暗紋重疊成完整的星陣。
    "契約共鳴能喚醒聖女之力！"她的聲音混著青銅風暴的呼嘯，卻清晰撞進林默耳中。
    林默這才注意到，她拓印的星圖邊緣有極淺的朱砂痕跡——是昨夜在墓道裏，她舉著礦燈跪了三小時，用指甲在紙背刻下的備注："雙生契星軌重疊時，殘篇可引靈。"
    紅衣女的殘魂突然劇烈震顫。
    九鳳金步搖的微光穿透半透明的魂體，她望著地麵的星圖，眼尾金粉簌簌墜落的速度陡然加快，"是...星樞引靈陣。"殘魂的指尖虛虛撫過蘇婉發頂，最終落向兩人交握的手腕，"契約紋...要活了。"
    林默的手腕猛地炸開滾燙的灼痛。
    原本蟄伏的契約紋像被澆了沸油，金光亮得刺眼，順著血管竄向心髒。
    他看見紅衣女的殘魂正被這金光牽引，化作千萬金蝶鑽進他與蘇婉交握的指縫——那是三百年前聖女封印陣眼時，用命魂烙下的最後一道引。
    "天機之眼！
    開！"林默咬著牙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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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痛中覺醒的因果推演突然失控，他的視野裏炸開無數碎片：百年後相師界凋零，九品相師跪在斷壁前哭嚎"天師境絕"；蘇婉白發蒼蒼，捧著半塊青銅殘片在博物館裏垂淚；而他自己站在某個青銅巨門前，腕間契約紋裂成蛛網，身後是鋪天蓋地的青銅龍脊......
    "不。"他喉間溢出破碎的低喘，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不能讓未來變成這樣。"
    幾乎是同一時刻，韓無涯的冷笑裹著青銅風暴劈來："小默，你以為靠女人的破紙就能......"
    "夠了。"林默突然抬頭。
    他的瞳孔裏流轉著星圖逆旋的幽光，左手咬破指尖，血珠混著還未冷卻的定劫銅錢，重重按在最近那尊青銅龍脊的眼睛上。
    龍目是塊墨玉，此刻正隨著韓無涯的操控泛著詭譎的青芒。
    林默的血珠滴上去的瞬間，墨玉突然迸裂出蛛網紋，他借著這股力道將銅錢拍進裂縫："借聖女之力鎮魂，借雙生契共鳴引靈，借因果推演定局！"
    地動山搖。
    契約紋在兩人腕間瘋長，化作金色鎖鏈穿透空氣，精準纏上每尊青銅龍脊的七寸——那是林默在因果推演裏鎖定的咒文節點。
    鎖鏈所過之處，龍脊上的咒文像被潑了王水，滋滋冒著青煙；原本操控它們的青銅骨架發出刺耳的尖嘯，竟開始自相殘殺，前一尊的利齒咬碎後一尊的脊骨，鱗片炸成青銅雨劈頭蓋臉砸下來。
    韓無涯的幻影終於扭曲了。
    他玄色道袍下的青銅骨架裂開蛛網狀的紋路，琉璃眼轉速越來越慢，最後"哢"地炸成碎片："你...你打破了天機！
    三百年前的局...不該被..."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被金色鎖鏈絞成齏粉。
    青銅風暴驟然平息。
    林默踉蹌著扶住蘇婉，抬頭時正看見最後一尊龍脊崩解——鱗片墜落的軌跡裏，他眉心突然泛起灼燒般的熱意。
    一麵青銅古鏡的虛影在他意識裏閃過，鏡中映出三個金色古篆："一念定劫"。
    "這是...聖女的傳承。"紅衣女的聲音從他腕間傳來。
    林默低頭，看見原本的契約紋已變成火紅色，紋路裏隱約能看出九鳳金步搖的輪廓——那是聖女殘魂最後的饋贈。
    "婉婉。"他轉頭，卻撞進蘇婉震驚的眼神裏。
    考古學家正盯著自己的掌心。
    原本隻有淡粉色的契約紋不知何時變成了星圖形狀，每道紋路都與方才鋪在地上的殘頁完全重合，甚至連她拓印時手抖留下的小分叉都分毫不差。
    "和...和聖女的魂體。"蘇婉聲音發顫，"她的步搖紋路，和我掌心的星圖......"
    "是共鳴。"林默替她說完。
    他的天機之眼仍未閉合，清晰看見蘇婉掌心的星圖正與穹頂星軌產生共鳴——那些逆旋的星子突然靜止，在穹頂映出一串青銅刻痕，像某種古老的坐標，直指墓室最深處的石壁。
    "那是......"蘇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話音未落，林默突然皺起眉。
    腕間的契約紋毫無預兆地刺痛起來。
    像有根細針紮進血管，從手腕一路竄到心髒。
    林默下意識按住紋路，卻見紅色紋路裏閃過一絲幽藍——那顏色他從未見過，像極了韓無涯琉璃眼裏翻湧的詭譎。
    "怎麽了？"蘇婉扶住他的肩，指尖碰到他手腕時，兩人同時顫了顫。
    林默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搖頭："沒事。
    可能...是契約剛融合的反應。"
    但他望著穹頂那串坐標時，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方才因果推演裏，百年後蘇婉捧著的青銅殘片，似乎就刻著同樣的紋路。
    而此刻，那坐標下的石壁正滲出極淡的青銅鏽，像某種活物在緩慢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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