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黑霧餘波·舊敵現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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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卷著鬆濤灌進領口時,韓鋒的後頸已經沁出冷汗。
    他單膝抵在那灘黑血前,指尖凝聚的淡金氣勁剛觸及地麵,就像滴進熱油的水——黑血突然沸騰,翻湧著冒出暗紅氣泡,竟順著他的指縫往命紋裏鑽。
    \"退開。\"他聲音發啞,額頭青筋暴起。
    蘇婉剛拉住唐曉曉後退兩步,就見他掌心的金紋瞬間燒紅,像被火鉗烙過的鐵,滋滋響著將黑血灼成青煙。
    可那煙沒散,反而凝成細線,順著他的手腕竄進袖口。
    他喉結滾動,強壓下湧到嘴邊的腥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不是普通的汙穢,是帶著執念的陰魂,在借他的命紋找路。
    \"韓哥!\"唐曉曉的驚呼聲讓他猛地抬頭。
    月光下,蘇婉正半蹲著,指尖捏著塊焦黑碎片,碎片邊緣泛著幽藍磷光,像極了逆帝皇陵裏那些刻滿詛咒的牆磚。\"幽冥宗。\"她起身時衣擺掃過地麵,聲音比山風更冷,\"我在敦煌石窟見過類似材質——用活人的骨灰摻著屍油燒的符咒。\"
    韓鋒的瞳孔微縮。
    他記得皇陵地宮裏,逆帝殘魂被黑霧包裹時,石壁上就刻著這種扭曲的符文。
    當時他用天機之眼掃過,隻看見成片的\"死\"字疊成漩渦。\"他們消失了三百年。\"他扯了扯領口,命紋還在發燙,\"怎麽突然...\"
    \"因為逆帝。\"唐曉曉的聲音發顫。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背包裏抽出本泛黃古籍,指尖在\"幽冥宗·祀典\"那頁停住,\"宗譜裏寫,他們每代宗主都會用活人血祭養"引魂鎖",就為等逆帝的命魂歸位。\"她翻到夾著紅簽的一頁,上麵畫著九具屍體圍成的星圖——和韓鋒剛才在麵具裏看到的畫麵分毫不差,\"而你...在皇陵破了逆帝的轉生陣。\"
    山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著銅鏽味撲進眾人鼻腔。
    韓鋒望著遠處仍未散盡的黑霧,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他能感覺到,那些黑霧裏藏著眼睛,正透過他的命紋看他的心跳、他的呼吸,甚至他此刻緊繃的肌肉——就像逆帝殘魂消散前說的\"引命不是改命\",原來他們早把他的命紋當鑰匙了。
    \"所以他們要殺我。\"他突然笑了,可那笑比哭還難看,\"因為我這把鑰匙,現在能開他們的門,也能砸了他們的門。\"
    蘇婉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羅盤邊緣。
    她剛才觸到韓鋒手腕時,那溫度燙得驚人,像塊燒紅的炭。
    可他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明,帶著股破釜沉舟的狠勁。\"你打算怎麽做?\"她問,聲音裏藏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緊繃。
    韓鋒沒立刻回答。
    他低頭看向懷裏的半塊麵具,蛇眼處還殘留著黑血的黏膩。
    天機之眼在眼底翻湧,金線交織成網,最後鎖死在山坳深處——那裏有更濃的腐臭在翻湧,有鎖鏈輕響若隱若現。\"先回市區。\"他把麵具塞進內袋,指腹壓在命紋上,\"我需要查幽冥宗最後一次現世的記錄,還要...\"他突然頓住,目光掃過唐曉曉發白的臉,又落在蘇婉緊抿的唇上,\"還要確保你們安全。\"
    \"我不需要保護。\"紅衣女的聲音像片薄冰。
    眾人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走到五米外的樹影裏,廣袖下的劍柄泛著冷光。
    她剛才掃過黑血的地方,地麵結了層薄霜,\"但他們不會隻來一個。\"
    最後幾個字被山風撕碎時,韓鋒的命紋突然暴起。
    他猛地轉頭,卻隻看見月光照亮的空地——除了半塊麵具,什麽都沒留下。
    但他知道,那些藏在黑霧裏的\"客人\",已經很近了。
    山風裹著鬆針的苦香掠過耳際時,紅衣女廣袖下的指節已泛出青白。
    她單腳點上一截斷岩,劍尖斜指地麵,霜花順著劍鋒簌簌墜落——方才那灘黑血被灼成青煙的地方,此刻正滲出細密的冰珠,像極了某種蓄勢待發的暗號。
    \"他們不會隻來一個。\"她的聲音比冰珠更冷,目光如鷹隼般劃過二十米外的鬆林。
    話音未落,林梢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七道黑影如夜梟撲落,呈北鬥狀將眾人圍在中間。
    月光漏過枝椏,在他們臉上投下斑駁陰影,唯見嘴角咧至耳根的青黑唇紋——正是逆帝皇陵壁畫裏,幽冥宗血祭時才會繪製的\"引魂妝\"。
    蘇婉的指尖在羅盤上快速掐動,青銅指針突然瘋狂旋轉,撞得盤沿叮當響。\"是活屍。\"她喉結動了動,目光掃過黑影頸側翻卷的腐肉,\"被符咒鎮住的生魂,沒有痛覺。\"唐曉曉的古籍\"啪\"地合上,她後退半步撞在韓鋒背上,掌心沁出的冷汗透過他的襯衫滲進來:\"韓哥,他們...他們剛才在麵具裏看到的星圖,就是用這種活屍擺的!\"
    韓鋒沒回頭。
    他能感覺到命紋在腕間跳動,像有團活火在血管裏竄動。
    黑影們舉著鏽跡斑斑的長刃逼近,刀鋒刮過地麵的刺啦聲裏,他忽然笑了——這些活屍的命軌在天機之眼下清晰如線,每道都纏著猩紅的\"死\"字,像被人用紅繩死死捆住的螞蚱。
    \"退。\"他低喝一聲,掌心金紋驟然亮起。
    那絲命運之力剛從命紋裏泄出,最前排的活屍便像被無形巨手攥住後頸,動作瞬間凝滯。
    他們的眼珠在眼眶裏瘋狂轉動,喉間發出破風箱似的嗚咽,刀刃\"當啷\"墜地。
    韓鋒往前邁了半步,鞋跟碾碎塊鬆塔,\"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不殺你們,是不想掀沒必要的戰。\"
    最後一個字尾音剛散,七具活屍突然集體躬下身子,額頭重重磕在地上。
    腐肉擦過碎石的腥氣騰起時,他們竟調轉方向,拖著僵直的腿往林子裏挪。
    唐曉曉攥著他衣角的手鬆了鬆:\"他們...他們真走了?\"
    紅衣女的劍\"嗡\"地出鞘三寸,霜花順著劍鋒凝成冰錐,\"不對勁。\"她盯著活屍消失的方向,\"幽冥宗的活屍隻認血契,除非...\"
    \"除非他們主子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脅。\"韓鋒摸了摸內袋裏的半塊麵具,命紋的熱度終於褪了些。
    他想起方才釋放命運之力時,識海裏突然閃過逆帝殘魂消散前的冷笑——\"天師境的毛頭小子\",原來那老東西早把他的底摸透了。\"天師之力。\"他對著紅衣女挑眉,\"三百年前幽冥宗被天師道屠過滿門,這股子懼意,刻在他們血裏。\"
    蘇婉的羅盤不知何時收進了背包。
    她走上前,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發燙的手腕,又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消耗大嗎?\"聲音輕得像歎息。
    韓鋒低頭看她,月光落在她眼尾,把那抹擔憂照得透亮——這姑娘總把理性裹得嚴嚴實實,偏生在他麵前漏了縫。
    他剛要開口,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韓哥?\"唐曉曉的聲音帶著顫。
    韓鋒沒應。
    他的識海在翻湧,天機之眼竟自行開啟。
    金線織成的網裏,畫麵像被暴雨打濕的絹帛,漸漸顯影——層疊的青山間,一座石砌祭壇拔地而起,四周立著九根刻滿咒文的青銅柱。
    祭壇中央的地麵,\"幽冥宗\"三個血字正汩汩冒血,像有人拿活人的心髒當筆,一筆一畫描上去的。
    \"韓鋒?\"蘇婉的手搭上他肩膀。
    他猛地回神,額角已沁出冷汗。
    活屍留下的腐臭還在鼻腔裏打轉,可識海裏的畫麵卻清晰得可怕——那祭壇的位置,分明在他們來時路過的鷹嘴崖背後。
    他摸了摸內袋裏的麵具,蛇眼處的黑血殘漬突然變得滾燙,像在和識海裏的血字共鳴。
    紅衣女的劍\"唰\"地收回劍鞘,霜花碎在她腳邊:\"該走了。\"她瞥了眼東邊泛白的天際,\"天亮前到市區,我去查近十年失蹤人口——幽冥宗要血祭,總得有人湊數。\"
    唐曉曉把古籍塞進背包,拉鏈拉得哢哢響:\"我回考古所調敦煌石窟的監控!
    上次在那邊發現的符咒拓本,說不定能和祭壇的咒文對上!\"
    蘇婉沒說話。
    她望著韓鋒發怔的模樣,伸手替他理了理被山風吹亂的額發。
    指腹擦過他耳尖時,觸到一片滾燙——他剛才定是看到了什麽。
    韓鋒望著眾人忙碌的身影,喉嚨發緊。
    他摸了摸識海,那幅祭壇的畫麵還在,血字的顏色比剛才更豔了些。
    等唐曉曉背起包,紅衣女已經當先往山下走了兩步。
    他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口——有些事,得等回到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說。
    山霧不知何時漫了上來,裹著眾人的身影往山下飄。
    韓鋒落在最後,望著前方三個模糊的背影,又摸了摸內袋裏的麵具。
    識海裏的血字突然動了,像有隻無形的手,在\"幽冥宗\"三個字上重重畫了道叉。
    他腳步頓了頓。
    該來的,終歸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