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裂隙之下·沉眠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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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縫裏的陰寒之氣像根冰錐,直接紮進韓鋒後頸。
    他喉結滾動,天機之眼在識海深處灼燒,眼前的暗紅色霧氣突然清晰——那半張人臉的輪廓竟與他十歲那年暴雨夜,跪在破廟外的麵具人重疊。
    \"逆帝殘魂...\"他咬著後槽牙低喘,左肩傷口的血珠被凍成細小的冰晶,\"不是普通怨念。\"鎮魂符殘片在胸口燙得發燙,像塊燒紅的炭,卻壓不住識海裏那道沙啞的\"天師\"呼喚。
    十年前的雷聲響在耳邊,母親被拖走時染血的手,師父用青銅錢袋砸開廟門時喊的\"快閉氣\",突然在記憶裏翻湧。
    \"韓鋒!\"唐曉曉的驚呼聲撕裂陰寒。
    他轉頭,看見考古隊新人正攥著泛黃的古籍,指尖發顫地劃過拓本上新顯的銘文。
    那本《幽冥誌殘卷》被她翻得嘩嘩響,發梢沾著的冰晶簌簌墜落:\"這裏...這裏寫了!
    逆帝臨終前把意誌裂成九份,藏在不同秘境!\"她抬起臉時,睫毛上凝著霜花,\"我們現在遇到的,是最後一塊拚圖!\"
    血手從石縫裏鑽得更凶了,帶著腐肉的腥氣拍向唐曉曉後頸。
    紅衣女的劍比風更快,銀芒閃過,血手被斬成兩段,落在地上發出\"噗\"的悶響。
    她回頭看韓鋒,眼尾的朱砂痣在陰光裏泛著冷紅:\"護得住。\"
    韓鋒的影子在地上扭曲,血紅色的嘴角還掛著那抹詭異的笑。
    他猛地跺腳,靴底碾碎一片冰晶,影子瞬間縮成原樣——青銅錢袋在腰間撞出輕響,是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說\"能鎮百邪\"。
    此刻錢袋表麵浮起細密的青紋,像在回應裂縫裏的陰寒。
    \"蘇婉!\"他喊。
    考古學家已經取出探照符,指尖掐訣的動作快得像跳舞。
    明黃色符紙\"呼\"地竄起幽藍火焰,她鬆手的瞬間,火焰凝成光球墜入裂縫。
    幽光中,地下階梯的輪廓漸漸清晰——青石板上刻滿倒懸的咒文,轉角處嵌著半枚生鏽的青銅箭頭,箭頭尖上還掛著風幹的黑血。
    \"人工開鑿的,結構比預估複雜三倍。\"蘇婉的羅盤在掌心轉得飛快,指針瘋狂震顫,\"陷阱...至少三層。\"她抬眼時,鏡片後的目光難得帶了絲焦灼,\"你能用命紋預判嗎?\"
    韓鋒摸向左手掌心,那裏的命紋正順著血管發燙。
    他能看見,裂縫深處的黑霧裏浮著無數銀線——那是命運的軌跡,有的指向階梯盡頭的青銅門,有的纏在半張人臉的眼尾。
    十年前暴雨夜,麵具人塞給他的半塊玉牌,此刻正貼著心口發燙,與鎮魂符殘片、青銅錢袋形成三角熱區。
    \"能。\"他扯下纏傷口的布條,血珠濺在青石板上,瞬間凍成暗紅的瑪瑙。
    影子又開始扭曲,血紅色的嘴角越咧越大,他卻低笑一聲,\"正好問問這位"老朋友",十年前的賬,該怎麽算。\"
    唐曉曉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手冷得像冰,卻帶著股熱乎的顫抖:\"如果...如果集齊九份殘魂...\"
    \"不會有如果。\"韓鋒反手拍了拍她手背,命紋在掌心凝成金色小劍,\"我站在這裏,就是來斬斷所有"如果"的。\"
    蘇婉的羅盤突然\"哢\"地裂成兩半。
    眾人同時抬頭。
    裂縫深處的黑霧凝聚成更濃的團,半張人臉的眼睛緩緩睜開——是與麵具人一模一樣的琥珀色,泛著千年歲月的沉鬱。
    \"第十天師...\"那聲音裹著腐葉的腥氣,\"來得正好。\"
    韓鋒的呼吸頓住。
    他終於看清,黑霧裏除了人臉,還有半截龍紋袖口——與他母親臨終前攥著的碎布,紋路分毫不差。
    \"紅衣,護好她們。\"他鬆開唐曉曉的手,一步步走向裂縫邊緣。
    青銅錢袋在腰間叮當作響,鎮魂符殘片燙得他胸口發疼,\"蘇婉,記好羅盤碎前的方位。
    唐曉曉,盯著銘文有沒有新變化。\"
    血紅色的影子突然竄起來,纏住他腳踝。
    他低頭,看見影子的手正指向裂縫深處——那裏,青銅門的門縫裏,漏出一線與母親碎布同色的金光。
    \"等我。\"他對著裂縫說,聲音輕得像歎息。
    掌心的命紋小劍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順著他的意識紮進裂縫。
    韓鋒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見地下階梯的每塊青石板下,都埋著逆帝當年的血俑;看見青銅門後堆滿枯骨,最中央的石棺上,刻著與他命紋同源的天師印;更看見,石棺裏那具幹屍的右手,正攥著半塊與他懷中玉牌嚴絲合縫的殘片。
    \"韓鋒?\"蘇婉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緩緩點頭,掌心命紋的金光如活物般遊走,順著指尖鑽進裂縫。
    地下空間的輪廓,正順著命紋的軌跡,在他識海裏一點點清晰。
    韓鋒掌心的命紋像活過來的金蛇,順著血管遊走到指尖時,識海裏的地下空間突然泛起漣漪——那些原本若隱若現的危險節點,此刻正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一圈圈蕩開暗紅波紋。
    他喉結動了動,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逆帝殘魂的幹擾比預想中更凶,剛才在裂縫口看到的血俑位置,竟有三處悄悄偏移了三寸。
    \"跟我走。\"他聲音壓得極低,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細碎冰碴,\"每一步都踩我腳印。\"說話間,他餘光瞥見蘇婉正將碎裂的羅盤殘片收進帆布包,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唐曉曉則把《幽冥誌殘卷》抵在胸口,發頂的碎冰晶隨著呼吸輕顫,像綴了串會動的星子。
    紅衣女的劍尖突然挑起一縷黑霧。
    她側過臉,眼尾朱砂痣在幽光裏忽明忽暗:\"下邊有活物。\"話音未落,石縫裏傳來指甲刮擦石壁的聲響,像是有人正貼著階梯往上爬。
    韓鋒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蛇形,卻被他猛地跺了跺腳——青銅錢袋在腰間撞出脆響,那聲響竟像根尖刺,直接紮進黑暗裏,刮擦聲戛然而止。
    \"走。\"他率先跨進裂縫。
    陰寒瞬間裹住小腿,像有無數冰針在褲管裏亂鑽。
    命紋在掌心灼燒,他能清晰感知到左側第三塊青石板下的血俑正在蘇醒,陶土關節轉動的\"哢嗒\"聲,甚至比他的心跳還響。
    \"停。\"蘇婉突然拽住他後襟。
    她的探照符光球懸在頭頂,幽藍光芒裏,眾人這才看清腳邊的青石板——原本倒懸的咒文,此刻竟在緩緩翻轉,每道刻痕都滲出黑血。
    唐曉曉猛地翻開古籍,紙頁因沾了濕氣黏成一團,她急得用牙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拓本上,泛黃的紙頁突然泛起金光:\"是"引魂轉"!
    咒文反轉會激活血俑!\"
    話音未落,左側青石板\"轟\"地炸裂。
    血俑裹著腐土衝出來,青灰色陶臉上還粘著半塊風幹的人皮,張開的嘴裏全是鏽跡斑斑的銅釘。
    紅衣女的劍比血俑更快,銀芒掠過的瞬間,血俑的頭顱被削成兩半,陶片飛濺時,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有人動過這裏的機關。\"蘇婉蹲下身,指尖劃過青石板上的新裂痕,\"這些血俑的封魂咒被改過,觸發方式更……\"她突然頓住,手指在石縫裏摳出半截斷箭——箭杆上纏著褪色的紅繩,與韓鋒腰間青銅錢袋的捆紮繩紋路一模一樣。
    韓鋒的瞳孔驟縮。
    十年前暴雨夜,麵具人塞給他玉牌時,手腕上纏著的正是這種紅繩。
    他捏緊錢袋,能摸到師父臨終前塞進的最後一枚青銅錢,錢孔裏還留著師父指腹的溫度。\"繼續走。\"他聲音發啞,命紋在掌心凝成金網,將眾人籠罩其中,\"有人在替我們清路。\"
    越往下走,陰寒越重。
    唐曉曉的睫毛結滿白霜,說話時嗬出的白霧剛飄起就凍成冰屑:\"銘文……變了!\"她指著石壁上突然浮現的朱砂字,\"《幽冥誌》說逆帝裂魂時,用的是"九死還魂陣",但這裏寫的是"十生鎖魂局"!\"
    韓鋒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天機之眼在識海深處發燙,他看見石壁裏埋著的青銅鎖鏈,每根鎖鏈上都刻著天師印——與他掌心命紋同源的印記。\"逆帝在等天師。\"他突然開口,聲音像被砂紙打磨過,\"他裂魂不是為了重生,是為了……\"
    \"到了。\"紅衣女的劍尖抵住石門。
    眾人這才發現,階梯不知何時已到盡頭。
    眼前是座封閉石室,四壁嵌著夜明珠,卻隻映出一片混沌的黑。
    石室中央懸浮著塊墨色水晶,表麵爬滿蛛網般的裂紋,內部隱約有張人臉——眉眼被霧氣裹著,像隔了層毛玻璃。
    韓鋒剛邁出一步,識海裏的天機之眼突然自行運轉。
    畫麵如潮水湧來:千年前的祭壇上,逆帝披著龍紋黑袍,手中金劍劈開自己的心髒,九道魂光飛散時,第十道幽光卻被他捏在掌心,用血在石棺上刻下天師印……
    \"韓鋒!\"蘇婉的驚呼讓他猛然回神。
    墨色水晶正在震顫,裂紋裏滲出暗紅霧氣,像有無數隻手在內部抓撓。
    唐曉曉的古籍\"啪\"地掉在地上,她盯著水晶,嘴唇抖得說不出話——剛才還模糊的人臉,此刻竟有了輪廓: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連眉骨處的疤痕都清晰可見。
    紅衣女的劍嗡鳴著出鞘。
    她擋在眾人身前,劍尖卻在發抖——那是她從未有過的破綻。
    \"……你來了……\"
    低沉的聲音像從地底最深處擠出來的,直接撞進眾人識海。
    韓鋒感覺有根冰針紮進後頸,十年前暴雨夜的雷鳴突然在耳邊炸響,母親染血的手,麵具人琥珀色的眼,師父用青銅錢袋砸門時喊的\"快閉氣\",同時在記憶裏翻湧。
    墨色水晶的震顫越來越劇烈,裂紋中滲出的霧氣凝成實質,在半空勾勒出半張人臉的輪廓——與裂縫口那半張,與韓鋒記憶裏的麵具人,竟完全重合。
    \"第十天師……\"
    聲音裹著腐葉的腥氣,擦過韓鋒耳畔時,他懷中的玉牌突然燙得驚人。
    他低頭,看見影子正瘋狂扭曲,血紅色的手正指向水晶——那裏,模糊的人臉眼尾,有顆與紅衣女一模一樣的朱砂痣。
    水晶表麵的裂紋\"哢\"地又裂了道縫。
    眾人同時屏住呼吸。
    那張模糊的人臉,正在緩緩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