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開啟的瞬間，韓鋒後頸的雲雷印記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膚。
    他本能地抬手按住那處，指腹下的紋路像活過來的蚯蚓，正順著脊椎往識海鑽——那裏藏著的古玉此刻正發出蜂鳴，與石門內飄出的鬆脂香纏繞在一起，在他鼻腔裏攪出某種熟悉的刺痛。
    \"小心台階。\"蘇婉的考古燈率先探進密室，冷白的光割開千年積塵，照出滿地細碎的青玉殘片。
    她靴尖剛碰到一片玉屑，那碎屑竟\"哢\"地裂成兩半，露出裏麵暗紅色的芯，像被抽幹了血的脈絡。
    \"這是...天師印的殘料。\"唐曉曉的聲音從後方擠過來。
    她抱著那本邊角翻卷的《天師典》殘卷，發頂的呆毛被密室裏的陰風吹得亂顫，\"我在典籍裏見過記載，初代天師用自己骨血養玉，每塊玉料都帶著...帶著活人的氣。\"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忽然頓住——考古燈的光已經掃過密室中央的石台。
    韓鋒的呼吸一滯。
    石台上端坐著一副白骨，每根骨骼都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肋骨間纏著褪色的金絲，頭骨上的玉冠還嵌著七顆星狀寶石，正隨著他的靠近，一顆接一顆亮起幽藍的光。
    最詭異的是白骨的指骨，每根骨節上都刻著扭曲的符文，那些紋路竟在石台上投下影子，組成一張極小的契約書形狀。
    \"《天師契約》真本...\"唐曉曉踉蹌兩步撲過去，指尖幾乎要碰到白骨，又猛地縮回。
    她翻開《天師典》殘卷，書頁嘩啦啦翻到某一頁，\"看這裏！\"泛黃的紙頁上拓著半枚符文，與白骨指骨上的紋路嚴絲合縫，\"典籍裏說初代天師以骨為契，用自身神魂鎮...鎮什麽來著？\"她突然卡殼，抬頭時眼底泛著水光，\"原來殘卷缺的那半頁，在這兒呢。\"
    蘇婉的鎮魂符突然在掌心燒起來。
    她捏著符紙的手青筋暴起，額角滲出冷汗：\"這不對。\"符紙燒成灰燼的瞬間，她從背包裏摸出一支青銅測魂針，針尖剛碰到白骨，針尾的紅穗子突然炸成煙花狀，\"神魂波動...是活的。\"她抬頭看向韓鋒，鏡片後的眼睛裏全是震驚，\"這具遺骨根本不是屍體，更像個...封印裝置。
    它現在還在"呼吸"，在等什麽東西醒過來。\"
    後頸的印記突然又燙了幾分。
    韓鋒盯著白骨頭骨上的玉冠，那七顆寶石的光此刻連成北鬥形狀，和他識海裏的古玉共鳴得幾乎要裂開。
    他聽見自己喉嚨發緊：\"等承天者？\"
    \"承天者至，混沌將醒。\"蘇婉突然念出石門外交代的血字，聲音輕得像歎息，\"韓鋒，你後頸的印記和這玉冠上的星圖...\"她沒說完，因為密室門口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紅衣女的劍鞘先動了。
    她不知何時退到門邊，劍尖挑起地上的青玉殘片，在門檻前布了個極小的劍陣。
    當第七片玉屑落在陣眼時，三個黑袍人從陰影裏鑽出來，腰間的青銅鈴鐺剛要搖晃，就被一道銀光釘在牆上——是紅衣女的發簪，此刻正顫巍巍插在為首者喉結上方半寸。
    \"說。\"她抽出發簪，用劍尖挑起對方的麵巾，\"誰派你們來的？\"
    黑袍人喉結動了動，突然咬破舌尖。
    紅衣女早有防備，指尖彈出三枚銀針封了他的啞穴，又點了他的氣海穴。
    那人大汗淋漓，終於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守陵...守陵家二房...要奪...奪契約...\"話音未落，他雙眼翻白昏死過去。
    韓鋒的手指在身側蜷成拳。
    他想起鎏金麵具人腕間的雲雷印記，想起對方說\"宿命\"時那絲不安，喉間突然泛起腥甜。
    他轉身看向石台上的白骨，玉冠的光此刻正映在他後頸，在牆上投出一個與白骨幾乎重疊的影子。
    \"唐曉曉，\"他聲音發啞，卻故意提高了幾分，\"《天師典》裏有沒有寫，這契約的內容到底是鎮混沌，還是...引混沌？\"
    蘇婉猛地抬頭，紅衣女的劍尖微微一頓，唐曉曉的指尖在殘卷上頓住——而密室之外，某個躲在陰影裏的身影，喉結重重滾動了一下。
    密室陰影裏，那道藏頭露尾的身影喉結剛滾過，韓鋒便似有所覺地側過半張臉。
    他眼角餘光掃過石門縫隙外那團模糊的暗，唇角極輕地勾了勾——這抹弧度快得像被風吹散的蛛絲，連最近的蘇婉都沒捕捉到。
    \"唐曉曉，\"他故意將\"契約內容\"四個字咬得極重，尾音還拖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疑惑，\"《天師典》裏有沒有寫，這契約的內容到底是鎮混沌，還是...引混沌？\"話音落地的瞬間，他後頸雲雷印突然如被火鉗燙過般灼痛，這痛意卻讓他眼底更亮——石門外那道身影的呼吸聲，分明比方才急促了三倍。
    唐曉曉的指尖在殘卷上發顫，她抬頭時鏡片蒙了層霧氣：\"我...我記不清了，殘卷裏隻說"以骨為契，神魂為引"...\"話沒說完，蘇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後帶了半步。
    考古學家的指節泛白，測魂針在她掌心轉了個鋒利的弧：\"有人在門外屏息。\"
    紅衣女的劍已經出鞘。
    銀白劍身在密室裏劃出半輪寒月，劍尖直指石門。
    她側耳聽了兩息，突然冷笑：\"藏頭露尾的鼠輩，要等我們自己送上門？\"話音未落，石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半寸，鎏金麵具的寒光順著門縫淌進來——正是之前在古玩市場與韓鋒對峙過的男人，此刻他腰間的雲雷玉佩與韓鋒後頸的印記同頻震顫，連空氣裏都浮起細碎的金芒。
    韓鋒盯著他麵具下微微抽搐的眼角，心中那團疑雲終於凝成鐵石。
    果然，當他說出\"引混沌\"三個字時，麵具人握著玉佩的手指驟然收緊，玉質表麵甚至裂開了細紋——這絕不是忠於天師傳承者該有的反應。
    \"諸位誤會了。\"麵具人聲音發悶，卻刻意放得和緩，\"在下受守陵家主所托，特來護持天師遺骨...\"
    \"護持？\"蘇婉突然冷笑，她舉起方才被血字浸透的手套，\"那門外牆上的"承天者至，混沌將醒"，也是護持的手段？\"
    麵具人腳步微頓。
    韓鋒注意到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掐著某種秘咒，指甲幾乎要陷進掌心——這是相師啟動禁術的前兆。
    他剛要開口點破，頭頂卻傳來碎石墜落的脆響。
    眾人同時抬頭。
    密室穹頂不知何時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一道金色光幕如瀑布傾瀉而下，將五人困在直徑五丈的圓陣裏。
    光幕邊緣泛著細密的雷紋，觸之即灼，蘇婉用測魂針挑了一下，針尖瞬間熔成鐵水。
    \"轟！\"
    石台上的遺骨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骨鳴。
    原本泛著珍珠光澤的白骨褪成慘白色，眼窩處卻燃起兩簇幽藍鬼火，那火光照在韓鋒臉上，將他眼底的冷意照得透亮。
    \"若非天師親傳，不可擅啟此地。\"蒼老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碾過眾人耳膜，連空氣都跟著震顫，唐曉曉的《天師典》殘卷\"啪\"地掉在地上，\"汝等，何求？\"
    蘇婉瞬間擋在唐曉曉身前，測魂針橫在胸前；紅衣女退後半步，劍尖斜指遺骨，衣擺無風自動；麵具人則突然單膝跪地，額頭幾乎要貼到地麵：\"晚輩奉守陵家命，特來請先祖解惑...\"
    韓鋒卻往前邁了一步。
    他能感覺到識海裏的古玉在發燙，後頸的雲雷印正順著血脈往指尖竄，掌心的命紋在皮膚下若隱若現，像條蓄勢待發的龍。
    \"晚輩韓鋒。\"他聲音不大，卻像釘子般釘進所有人耳中，\"願承先祖之誌，續寫天師之道。\"
    遺骨眼窩裏的鬼火驟然暴漲三尺。
    韓鋒被熱浪掀得踉蹌，卻咬著牙直起腰——他看見骨縫裏滲出金色光粒，那些光粒順著他的目光纏繞上來，在他掌心命紋處凝成細鏈。
    \"承天者...\"遺骨發出一聲歎息，比千年積雪更冷，\"既敢應下，便接了這因果吧。\"
    話音未落，白骨\"哢\"地碎成漫天金粉。
    那些金粉裹著蘇婉的測魂針、唐曉曉的殘卷，甚至紅衣女的劍刃轉了個圈，最後全部沒入韓鋒懷中——一本封皮綴滿星紋的古籍緩緩落進他掌心，封麵上三個古篆字在金光裏流轉：《天命書》。
    \"走！\"紅衣女突然低喝。
    眾人這才驚覺金色光幕不知何時消失了，而麵具人早已不見蹤影，隻在地上留下半枚碎裂的雲雷玉佩。
    蘇婉彎腰撿起玉佩，指腹擦過裂痕處的血漬：\"他傷得不輕，應該跑不遠。\"
    韓鋒沒接話。
    他盯著手中的《天命書》，能感覺到書頁間有活物般的震顫，像在催促他翻開。
    當他的指尖觸到書脊時，最後一頁的字跡突然穿透封皮映了出來，雖然模糊，卻足夠讓他血液凝固——
    \"天師之後，終將逆命而行。\"
    密室陰風吹過，吹得古籍書頁\"嘩啦\"作響。
    韓鋒望著封麵上跳動的星紋，後頸雲雷印與書中某頁產生的共鳴幾乎要將他識海撕裂。
    他突然想起方才遺骨消失前那聲歎息裏的深意，想起麵具人逃跑時撞落的青銅鈴鐺，更想起自己掌心這本還未翻開的《天命書》——
    有些因果，從他覺醒\"天機之眼\"那天起，便早已埋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