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北坡，克裏陽古道，是這次孟北野帶隊穿越的進階路線，也曾是古代絲綢之路的支線。
    荒漠與濕地，死亡與生機並存。
    清晨的克裏陽河穀籠罩在一層淡金色的薄霧中，幹涸的河床蜿蜒伸向昆侖山深處。
    一行人腳步沉重，此時的海拔已經逼近5000米左右，空氣稀薄得近乎被抽幹，強風裹挾著冰粒，打在臉上如刀割一般，孟北野捂緊脖頸間黑色的防風麵罩，腳下腳步雖緩，但卻依舊沉穩向前。
    “再堅持一會兒，翻過這座坡，就到賽圖拉了，那裏有綠洲，我們可以在那兒整裝休息一下。”
    說話的是哈裏克·買買提。
    因為這次走的克裏陽古道是新開發的全新路線，比以往的攀登難度要高不少，所以公司那邊為了安全，還是請了一位職業向導。
    哈裏克是土生土長的維族漢子，身量不高，但瘦削精悍，皮膚黝黑發紅，眼角帶著風沙拂過的深紋，四十多歲的模樣，他以前曾是邊防巡邏隊的隊員，後來退出之後就一直擔任這邊的徒步向導。
    雖然他對昆侖山北坡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這次的路線依舊需要讓他打起精神來。
    另一邊的孟北野點點頭，現在隊員們的體力確實已經快到了極限，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於是他們加快腳步，跟在哈力克身後，又行進了大約一個鍾頭，翻過達阪的最後一個坡，眼前的山穀中終於出現了一片濕地。
    哈裏克正了正自己頭上的氈帽，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指著不遠處那一處已經破敗的斷壁殘垣，對孟北野說，“前麵就是賽拉圖哨所的遺跡，咱們可以在這裏歇腳。”
    看著荒蕪北坡難得一見的水源，孟北野也如釋重負，點點頭，轉身對著其他隊員和後勤人員囑咐了一聲，今晚在這裏紮營休息。
    不多時，簡易的帳篷已經在破敗的哨所內紮起，食物的香氣也漸漸在這片小小的綠洲上方蔓延。
    趁隊員們吃飯的功夫，哈裏克起身去了哨所旁邊溪水旁，這片水源流過的地方，洋洋灑灑生出了一片綠色，其中還夾雜著不少或紅或黃的小花，看起來生機勃勃，煞是漂亮。
    孟北野喝著保溫瓶裏的熱水，眼見著哈裏克走進那大片綠地中，隨手摘了幾朵小黃花掐在手裏。
    “那是什麽？”他疑惑道，
    哈裏克笑了笑，掐著手裏的小黃花走進營地，直接投進滾水中，攪拌了幾下，解釋道，“這是金駱駝。”
    “我看有些隊員們臉色不好，應該血氧有點低了，不過不嚴重，喝點金駱駝就好了。”
    “金駱駝？”孟北野聞著滾水中飄來的淡淡藥香和花香，更好奇了。
    這個名字還是第一次聽。
    見他不解的表情，哈裏克這才反應過來，失笑道，“哦，這是我們當地的叫法，你們漢人應該叫它昆侖雪菊。”
    孟北野一怔，原來是昆侖雪菊，昆侖雪菊他自然是聽過的，也算是新疆這邊的特產，隻不過大部分人見到的都是雪菊幹茶，烘幹後帶了一點紅褐色，花瓣也團起來，新鮮的雪菊花還是第一次見。
    看著倒是像小小的太陽花，精致可愛。
    另一邊的哈裏克將煮過雪菊的茶水倒出來，給隊員們都分了幾杯，順便給孟北野的水壺中又添了些。
    “這金駱駝可是好東西，缺氧的時候喝上幾杯，立馬就不暈了。”
    他憨厚一笑，又在鍋裏續了些水繼續煮，“不過你們外地人買雪菊去，好像多是為了降血壓降血糖什麽的，聽說還有好些小姑娘買去減肥，嗬嗬，喝法五花八門兒……”
    聽著哈裏克的隨口感慨，孟北野低頭默默喝著壺中的雪菊水，眼中似乎閃過一抹光華。
    隊員們似乎也覺得哈裏克煮的雪菊水味道不錯，喝完之後身上更是舒服了不少，所以正拉著他問東問西，準備徒步完返程的時候買點帶回去。
    哈裏克笑嗬嗬地，滿口答應下來，和田那邊有幾個昆侖雪菊的大型種植基地，從那邊直接買，比在景區裏買的質量要好多了。
    而且雪菊生長環境苛刻，產量也不高，市麵上的真貨寥寥無幾，大部分都是用杭白菊或者黃山貢菊，甚至是最便宜的野菊花來冒充，用硫磺和色素熏出昆侖雪菊獨有的紅褐色。
    真正好的昆侖雪菊要賣到上千元一斤，色澤清透，香氣也舒展大氣。
    孟北野他們俱樂部的會員一個個都是有錢有閑，家底殷實的，平時買一套裝備都要十幾萬，對於這點小錢當然不在意，所以當下就摟著哈裏克的肩膀讓他下山之後帶他們去基地裏買雪菊。
    而在一旁默默聽了半天的孟北野卻抬起眼來，似不經意問道，“他們隻賣雪菊茶嗎？”
    哈裏克疑惑地轉頭看他，“他們那裏隻種昆侖雪菊的，你還想買其他茶嗎？”
    孟北野將水杯放在一邊，嘴角帶著一抹笑意，“我的意思是，他們賣苗嗎？”
    正拿勺子攪著鍋裏雪菊茶的哈裏克眼睛微微睜大，“雪菊苗？”
    “你想要幾棵種在院子裏？”
    他心裏默默道，看不出來眼前這個人高馬大的漢族男人還是個喜歡栽花弄草的精致人。
    不過轉瞬他就搖搖頭，眉心緊蹙，“不行，你們平原地區種不了雪菊的，你們那裏夏天太熱，而且光照也不夠強，就算勉強種出來了，生長狀況也差得遠，費力不討好，還是選點別的花草吧。”
    “你放心，我的家不在平原，而且……種植技術也不錯。”孟北野似乎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我不是想買一兩株，是想買一萬株，到時候，能不能麻煩您幫忙引薦一下？”
    哈裏克瞳孔一緊，眼睛再次睜大，手裏的勺子差點掉進鍋裏。
    多少？
    一萬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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