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高經理合上鋼筆，望著窗外被月光浸透的水杉樹影："阿頻，記得七年前那個離職風波嗎？當時財務部差點被那樁勞動仲裁拖下水。"
    "您是說……那位叫陸無痕的中介人事部員工？"阿頻轉動著咖啡杯，"最近後勤部還在議論，說她當年離職時連盆栽都端走了。"
    財務高經理手指敲了敲檀木辦公桌："你們看到的隻是表象。這位被你們稱作"阿痕"的女人，可是當年中介圈子裏出了名的"設計專家"。"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玻璃映出鬢角新添的銀絲，"要不是何總非要砍掉異地業務線，我們不會失去這柄利刃。"
    阿頻調出舊檔案："確實蹊蹺。她經手的單子投訴率不足3，比新來的大學生還低一半。"屏幕藍光映著她疑惑的眼睛，"可離職報告上寫著"個人原因"……"
    "那是給董事會看的體麵說法。"財務高經理按下百葉窗遙控器，鋁片切割著月光，"當時我在茶水間撞見她正在打包景德鎮高白泥醒獅杯，整整八大箱老物件，從某代月份牌到近期的搪瓷缸。"
    阿頻托腮回憶："聽說她離職前夜在頂樓天台的空中花園抽完一包紅塔山？"
    "是紅雙喜。"財務高經理矯正道，"那晚我處理完季度報表去透氣，正撞見她倚著女兒牆吐煙圈。她腳邊躺著個褪色的帆布袋，裝著她從業二十年考取的資格證——人力資源一級、員工關係師、房產經紀資格證、拍賣師執業證、連古董鑒定師證書都有。"
    "全被錢阿姨鎖進保險櫃了？"阿頻想起那些泛黃的證書。
    "她當著我的麵撕了。"財務高經理至今記得火星在夜色中劃出的弧線，"她說這些證書早成了困住候鳥的鳥籠，現在該放自己去追月亮了。"
    阿頻調出監控截圖："這是她最後出現在公司門口的畫麵。"畫麵裏穿藏青旗袍的女人抱著青花瓷瓶，瓶身繪著殘缺的纏枝蓮紋。
    財務高經理摩挲著截圖裏模糊的側臉："你們不知道，她談判時總愛轉這個花瓶。有次客戶非要退訂臨時工業務時，她突然把花瓶底款亮出來——"大明宣德年製"，客戶當場簽了合同。"
    "心理戰術？"阿頻恍然，"用古董的真偽隱喻交易誠信？"
    "不止於此。"財務高經理調出某次危機處理記錄，"記得那年人力資源中介集體跳單事件嗎？三十多家合作獵頭突然解約，候選人資料全被加密。"
    阿頻坐直身體："聽說最後是您親自出麵擺平的？"
    "是阿痕。"財務高經理指尖劃過泛黃的檔案，"她帶著團隊在48小時內翻出二十年前公司創始人手書的《人才錄》，那些泛黃的宣紙上記著每位老員工子女的生辰八字。"
    阿頻驚愕："這……這能有什麽用？"
    "她用紅泥拓下這些生辰帖，做成錦匣送給獵頭公司老板。"財務高經理眼中泛起漣漪，"附言說："貴司候選人的八字，可經得起百年字號的推敲？"第二天，所有加密文件都解了。"
    月光突然大亮，財務高經理望著對麵新起的玻璃幕牆："她走後的第三個月，我在整理票據時發現夾帶的拓片——是她把公司奠基時埋的銅錢拓片製成了書簽。背麵寫著"玄總親啟"。"
    阿頻急切追問："寫了什麽？"
    ""當月光照進銅臭裏，記得你我簽過字的良心。""
    財務高經理從抽屜取出泛黃拓片，"這句話保住了我們最後的底線。去年審計署來查賬，就是靠她留下的原始單據才過了關。"
    阿頻望著樓下夜歸人："所以她真的像傳言那樣，帶著全部東西和對天豈大股東的恨意消失了？"
    "不，她留下了最珍貴的遺產。"財務高經理關掉所有燈光，任由月光漫過辦公桌。
    "看見那些繞著水杉夜跑的業務員嗎？他們現在談客戶前，都會去公司陳列館看看那個青花瓷瓶——瓶底刻著"無痕"二字，旁邊是我後來補刻的"照夜白"。"
    阿頻突然明白："就像她常說的，每個物件都是時光的切片……"
    "所以她把自己也活成了切片。"財務高經理指向窗外，"從湖北小鎮到b城的高樓，她帶著滿身故事碎片，最終拚成我們記憶裏最亮的那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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