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外機在窗外發出嗡鳴，瓜把冰美式往桌上一擱，新做的水晶甲劃過磨砂杯壁："看見新來的項目專員沒？"
    "你說那個會移動的晾衣杆？"哈哈女士從化妝鏡裏抬眼，唇刷在嘴角勾出鋒利弧度，"今早電梯裏差點被他杵到天花板上的發膠味熏死。"
    茶水間不鏽鋼台麵倒映著兩人精致的套裝。瓜拈起一縷挑染的灰藍色頭發："聽說跟皮特哥哭了一上午，非要預支工資。"她突然壓低聲音模仿起男人粗糲的聲線，""阿拉真當有急用場，鈔票到位馬上翻倍還儂"。"
    行政人事辦公室的百葉窗突然嘩啦一響。
    玄總保養得宜的手按在核桃木門框上，指甲修剪得比簡曆照片還工整："公司規定轉正才能預支。"她今天戴了翡翠耳釘，襯得眼尾的細紋都透著威嚴，"你說要倒騰潮牌？上個月勞務派遣的工人們還在流水線趕工，你倒是先潮起來了。"
    阿介佝著190公分的身板，發皺的襯衫下擺從西褲裏溜出來半截。他喉結上下滾動，帶起領口褪色的蜘蛛俠ogo："不是潮牌！是電子煙彈！現在流行那個水果..."
    "上季度勞務糾紛還沒處理完。"玄總轉動著婚戒打斷他，戒指內側刻著某家私募基金的名字，"你要是能把鬆江那家電子廠的離職率壓到15，我親自給你寫推薦信去華爾街倒騰。"
    走廊傳來踉蹌腳步聲時，哈哈女士正往補妝鏡上哈氣。她透過鏡麵瞥見阿介同手同腳走遠的背影，噗嗤笑出一串氣泡音："這走位，軍訓順拐被教官單獨加練過的吧？"
    "何止。"瓜攪拌著奶茶裏的黑糖珍珠，"上周二麵是我麵的，這哥們簡曆上寫"擅長壓力麵談"，結果我問他對富士康十三連跳怎麽看，他當場表演了個椅子後仰四腳朝天。"
    茶水間飄來行政剛拆封的掛耳咖啡香。哈哈女士對著手機前置攝像頭檢查睫毛膏："聽說他給工人介紹崗位，開口就是"流水線老適意了，天天坐著鈔票進口袋"？"
    "可不是。"瓜掰開蛋黃酥，酥皮簌簌落在紀梵希小羊皮手包上，"上周推薦去昆山那個男孩子，幹了三天說腰肌勞損。人家00後直接在微信問我"阿姨你們中介是不是都拿民工當韭菜割"。"
    兩人同時看向走廊盡頭。阿介正攥著手機躲在消防通道，方言混著塑料普通話震得聲控燈忽明忽滅："再寬限兩天...中介公司提成高得嚇人...什麽？上次那批暑假工體檢費？那個要等..."
    瓜的珍珠耳環晃出一道冷光："賭不賭？下個月15號發薪日，這位"商業奇才"要麽帶著工人集體失蹤，要麽被勞務公司掛行業黑名單。"
    "我押雙倍。"哈哈女士旋上口紅蓋，ys方管在日光燈下泛著血橙色的光，"昨天看見他偷偷摸摸往皮特哥辦公室塞中華。知道最絕的是什麽嗎？煙盒上還貼著超市防盜磁扣。"
    空調忽然加大風速，把阿介工位上的文件吹得嘩啦作響。一張皺巴巴的租房合同飄到過道，押一付三的條款旁用紅筆圈著四個歪扭大字——"急需用錢"。
    "我投五張加班券，阿止今天要換第三副藍牙耳機。"哈哈女士往咖啡機投幣口塞了枚遊戲幣，"半小時前她摔壞的airpods還在保潔阿姨簸箕裏躺著呢。"
    瓜的星巴克貓爪杯映出會議室戰況："這屆項目專員不行啊，上周是偷換勞務合同條款，今天直接玩起陰陽報價單了。"她忽然壓低聲音模仿阿介的煙嗓，""工人看著到賬五千，實際按四千扣稅，阿拉這是在幫他們合理避稅啦"。"
    阿止的陶瓷刀眉筆在會議桌上敲出鼓點。這位紮著高顱頂馬尾的項目經理翻開考勤記錄："上周四下午三點，你說去人才市場做地推——"她舉起手機監控截圖，"為什麽會在棋牌室和勞務黃牛打四川麻將？"
    "那是...是深入調研基層娛樂需求！"阿介的皮帶扣卡在轉椅縫隙裏，"現在年輕人找工作都看周邊配套設施..."他突然從褲兜掏出皺巴巴的發票，"看！我還給公司拉了棋牌室冠名讚助！"
    皮特哥的保溫杯蓋滾到文件堆裏。這位運營總監掰斷了一支鉛筆："讚助商電話打到我這了！人家要告你私刻公章收廣告費！"他抖出張印著"雀神爭霸賽指定人力供應商"的傳單，"你連人家自動麻將桌的商標都p歪了！"
    阿介的鱷魚紋皮鞋開始蹭地毯："上個月給公司多創收八萬呢..."他脖頸後的蠍子紋身隨著吞咽動作蠕動，"再說那個工廠項目..."
    "說到這個——"阿止突然點亮平板，傷殘鑒定書照片在投影儀下纖毫畢現，"你介紹的聾啞工人裏，有六個查無此人。"她放大某人的手語視頻，"這位"聽力障礙者"在直播吃雞，隊友爆粗口他秒速回罵。"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二尖瓣反流還能去迪士尼擺拍代購？"阿止調出他朋友圈截圖，九宮格裏戴著玲娜貝兒頭箍的男人正比耶，"昨天項目驗收關鍵期，你說老母親的姐姐的三侄子icu病危——"她劃到下一張住院部監控畫麵，"舉著吊瓶支架直播帶貨的是誰？"
    哈哈女士往美甲燈下塞著手："聽見摔東西的動靜沒？阿止把她那套定製版pbok指南撕了。"她對著剛做好的腮紅甲吹氣，"上次這麽刺激還是前年黃牛假裝來鬧事。"
    "那算什麽。"瓜把泡發的薏仁水倒進發財樹盆栽，"上個月阿介把學生工體檢包給莆田係醫院，抽血棉簽都是論斤稱的二手貨。"她突然捏著鼻子學工人哭腔，""阿姨我體檢完反而不舒服"。"
    消防通道飄來濃烈的電子煙味。阿介正用三種方言打電話："...勞務監察來了就說我是臨時工...什麽？？跟他們講這是社會實踐學分..."他突然撞見出來摸魚的二人組，瞬間切換成職場精英腔，"我在協調校企合作呢，現在的大學生啊..."
    "協調到哪裏去了。"哈哈女士轉著工牌掛繩，"剛看見有人在前台調監控，說是有人用二十張學生證吃海底撈大學生優惠。"
    阿止的高跟鞋聲如催命符逼近時，阿介正往皮特哥抽屜塞軟中華。他突然舉起手機懟到領導臉上："快看工作群！我搞定了徐家匯那個難纏的工廠老板..."聊天記錄裏赫然是對方發來的"再敢騷擾我老婆就有你好看"。
    "這就是你的"搞定"？"皮特哥的胡子都在發抖，"人家告你騷擾！"
    "戰略犧牲！"阿介的雙眼在會議室射燈下泛著詭異的光，"他老婆是高管，我這叫曲線救助..."話沒說完就被阿止揪著耳朵拖向hrbp辦公室。
    瓜往香薰機裏滴焦慮精油："猜猜這次他用什麽理由？上周是抑鬱症，上上周是家族遺傳性阿爾茨海默病。"
    "這次玩大了。"哈哈女士刷著手機突然坐直，"他往工人合同裏夾帶的"境外高薪務工"廣告，被扒出是新招。"
    夕陽透過百葉窗切割著阿介工位。電腦屏保閃爍著一行刺眼的楷體——"職場守則第一條：隻要我不要臉，別人就害不了我"。
    玄總辦公室的紫檀木門被撞出悶響時，電子鍾顯示0847。阿介裹著隔夜泡麵味的西裝闖進來，手機屏保還亮著a城場子在線客服的對話窗口。
    "現在結算？"玄總把鋼筆橫放在《勞動法》上，腕間積家約會係列月相表閃過冷光，"你經手的堃山電子廠項目，工人昨天才完成入職體檢。"
    阿介的喉結在褪色領帶下劇烈滑動："台風把老家的椽子掀了！族譜全泡在雨水裏！"他抖開濕漉漉的災情照片，畫麵上分明是去年州山台風新聞的截圖，右下角電視台台標都沒擦幹淨。
    又來這一套……
    財務總監高總從保險櫃取出現金，按上計算器："按實際到崗人數核算，你本月提成應該是..."按鍵聲裏夾雜著阿介鞋跟碾地毯的咯吱響。
    "等等！"他突然扒住桌沿，蜘蛛俠紋身從袖口爬出來，"皮特哥當初說好按招聘總數抽成！"泛黃的皮質筆記本拍在高總的桌麵，某頁用熒光筆塗著歪扭公式——報名人數x200）＋體檢費差價x50）。
    玄總旋開鎏金鋼筆帽，不急不緩，在a4紙上列出三組數字："實際到崗率61，工人離職扣款38，還有上周你私自收取的簡曆打印費..."她忽然用筆尖戳中某個數據，"勞務公司反饋的到崗人數，比你的報表少19人。"
    空調出風口掀起阿介的劉海，露出粘著頭皮屑的發際線。他抓起計算器狂按："這裏明明該用加權算法！"小數點被他戳得火星四濺，"還有上個月給工人買商業保險、雇主責任險的返點..."
    "返點進了蒲東那家棋牌室賬戶吧？"玄總突然調出銀行流水單，"需要我念備注嗎？"雀神大賽報名費"。"她摘掉防藍光眼鏡，露出比勞務合同還犀利的眼神，"或者聊聊你夾在體檢費裏收的"防中暑飲料費"？"
    阿介的後頸紋身滲出汗珠："那是給工人買鹽汽水的..."他的辯解被打印機嗡鳴打斷，工資單上刺眼的數字讓窗外的陽光都黯然失色。
    "不對！這和皮特哥談的差太多了！"他扯鬆領帶露出鎖骨處的鱷魚牌吊墜，"當時說好每招一人給..."
    "皮特哥承諾的是完成三個月試用期的人數。"玄總把離職分析報告推過去，"你推薦的那批工人，上周在食堂為搶紅燒肉打群架，被開除的就有七個。"
    茶水間的現磨咖啡機發出尖銳嘯叫。哈哈女士往杯底墊了三張紙巾："第三次了，高總今天第三次拍手機了。"她透過百葉窗縫隙窺視，"瞧見沒？阿介把工資單疊成飛機往吊燈上扔。"
    "阿介格局小了。"瓜往沙拉裏拌進半瓶辣椒粉，"上個月他追討獵頭費，可是直接躺在前台裝心梗。"她突然壓低聲音，"知道為什麽高總痛快付錢嗎？她賊煩這種沒格局的人..."
    監控屏幕正回放精彩畫麵。阿介舉著手機錄像："我要發抖音曝光黑心企業！"鏡頭卻始終避開自己工位上印著"誠信贏天下"的馬克杯，"家人們看看，血汗錢都..."
    "切全景。"哈哈女士戳著鍵盤放大畫麵，"看見他抽屜裏露出的半截文件沒？"智慧科技園招聘簡章"，這瘋子，無語，跨省販賣勞動力的生意都敢碰。"
    玄總的高跟鞋聲碾過碎紙機殘骸時，阿介正攥著銀行到賬短信往電梯衝。瓜晃著手機截屏："他剛在老鄉群炫耀"半天搞定難纏女老板"，配圖是孫董辦公室的貔貅擺件。"
    "貔貅嘴裏塞著的錢呢？"哈哈女士突然直起身，"前天保潔還說擦過..."
    財務部突然爆發的尖叫聲解答了疑問。皮特哥捏著鼻子拎起阿介的臭皮鞋："難怪非要光腳走！鞋墊下麵藏著貔貅嘴裏的錢！"
    蟬鳴撕開盛夏午後，阿介的聊天框彈出新消息："急招赴蘇普工，日結兩千，包吃住。"他縮在通道回複語音："要會打字的？我這有批被辭退的客服，正愁..."
    瓜的珍珠耳環突然斷裂，白珠子滾進通風管道。三十七樓窗外，烏雲正吞噬最後一塊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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