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梅花易斷·司徒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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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閩南的五月像口大蒸鍋,蟬鳴在荔枝樹上煮得黏糊糊的。徐墨農搖著把破蒲扇,蹲在泉州港的石碼頭上,看六歲的陸驚鴻追著隻花腳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家夥褲腿卷得老高,露出左腰淡紅色的胎記,在夕陽下泛著微光,像塊浸了血水的羊脂玉。
    "別追了,"徐墨農敲了敲楊公盤,"那蚊子沾了南洋降頭的晦氣,叮你一口能長三個毒瘡。"驚鴻不聽,撲上去卻摔了個狗啃泥,手裏多了枚貝殼,殼上刻著朵梅花——正是司徒家的族徽。
    "喲,小祖宗,這是"梅花易數"的卦象貝殼。"徐墨農挑眉,接過貝殼對著光看,殼內側果然刻著"臨卦"爻辭,"司徒笑這老狐狸,算準咱們會來泉州?"驚鴻爬起來,褲襠上沾著海沙,咧嘴一笑:"爺爺,貝殼會發光!"
    泉州港的暮色裏,"司徒記遠洋貿易行"的鎏金招牌亮起來,像塊含在鱷魚嘴裏的金牙。徐墨農背著楊公盤,牽著驚鴻走進商行,撲麵而來的茶香混著樟腦味,貨架上擺滿錫蘭紅茶、南洋香料,還有用黃緞子裹著的神秘木箱。
    "徐先生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司徒笑從二樓下來,一身月白紡綢長衫,手裏轉著枚羊脂玉扳指,"聽說您帶著個神童徒弟,今日一見,果然眉清目秀。"他目光落在驚鴻腰間的玉玨上,笑意更深了。
    驚鴻躲在徐墨農身後,偷偷打量司徒笑。這人笑起來眼角有三道細紋,像梅花的三瓣花蕊,可左眼皮卻微微抽搐,驚鴻記得爺爺說過,這叫"玄武眼跳,必有陰招"。
    "司徒老板客氣了,"徐墨農指了指貨架上的木箱,"聽說貴行有馬六甲沉船的龍骨木?徐某想討塊邊角料,給徒弟刻個羅盤。"司徒笑拍手示意夥計取來木箱,開蓋瞬間,驚鴻聞到股腐木味混著鹹腥味,木箱底部果然躺著幾塊黑沉沉的木頭,木紋裏嵌著珊瑚碎屑。
    徐墨農剛要伸手觸碰,驚鴻突然拽住他的袖子:"爺爺,木頭裏有星星!"司徒笑眼神一閃,徐墨農卻哈哈大笑:"小孩子家亂講,這是海底千年的陰沉木......"話未說完,隻見驚鴻從懷裏掏出枚銅錢,丟進木箱裏。銅錢滾過龍骨木,竟在某塊木頭上映出七道星芒,正是北鬥七星的排列。
    司徒笑的笑容凝固了,他袖中突然滑出枚梅花鏢,指尖微動,鏢尖刺破手指,血珠滴在木箱邊緣。驚鴻眼尖,看見血珠竟順著木紋匯成個"困"字,正是梅花易數中的"困卦",主阻滯、陷阱。
    "好個梅花易斷,"徐墨農退後半步,推開驚鴻,"司徒老板這是要留客?"話音未落,商行大門突然關閉,四周貨架自動移位,形成個八卦陣形。驚鴻被卡在"艮位",麵前的木箱裏突然竄出條海蛇,鱗片上纏著紅繩,正是南洋降頭術裏的"血咒蛇"。
    "爺爺!"驚鴻尖叫著往後躲,卻踩中塊鬆動的木板。地板突然下陷,他掉進個暗格,裏麵堆滿羊皮卷,每張卷子上都畫著沉船坐標,其中一張赫然標著"珠江口龍氣眼"。驚鴻認出那是陸家的禁地,懷中的玉玨突然發燙,羊皮卷竟自動卷起,露出背麵的梅花印記。
    上方傳來徐墨農的咳嗽聲:"司徒笑,你用"梅花困龍陣"困我,就不怕傷了自己的根基?"驚鴻摸著暗格裏的牆壁,發現磚塊上刻著六爻卦象,隨手一推,竟觸發了機關。頭頂的地板裂開道縫,陽光照在海蛇頭上,那蛇突然蜷縮成球,紅繩寸寸斷裂。
    "破陣要找"生門","驚鴻想起爺爺教的口訣,抬頭看八卦陣的方位,"艮位屬土,生門在......在巽!"他撿起銅錢往巽位扔去,正好砸中司徒笑手中的羅盤。楊公盤突然從徐墨農背上飛出,懸在半空旋轉,鏡麵上二十八宿光芒大盛,竟將整個商行的風水局照得清清楚楚。
    司徒笑臉色煞白,看著驚鴻從暗格裏爬出來,手裏攥著那卷標有珠江口的羊皮卷。驚鴻晃了晃卷子:"司徒爺爺,這個畫錯啦,龍氣眼該在虎門水道,不是您標紅叉的地方。"徐墨農差點笑出聲:"小崽子,誰教你看風水圖的?"
    "牆上的卦象呀!"驚鴻指著暗格裏的六爻磚,"巽卦變離卦,火生土,所以生門在東南方。"司徒笑盯著驚鴻,突然仰天大笑:"妙!妙!徐先生果然調教出個奇才。不過......"他指尖再次滴血,在羊皮卷上畫了朵梅花,"這張圖,就當是小友的見麵禮吧。"
    商行大門緩緩打開,外麵已是月上柳梢。徐墨農接過羊皮卷,發現背麵用朱砂寫著"小心水厄"四字。驚鴻打著哈欠,靠在他懷裏數星星,突然指著東南方:"爺爺快看,那裏有朵會動的梅花!"遠處的海麵上,一艘掛著司徒家旗號的商船正緩緩駛離,船帆上的梅花族徽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回到客棧,徐墨農鋪開羊皮卷,用楊公盤仔細丈量。驚鴻趴在桌上,用木炭在紙上亂畫,竟畫出艘沉船的輪廓,船頭正對著珠江口的虎門水道。徐墨農突然想起陸家的《皇極經世書》殘卷,裏麵記載的龍氣眼位置,竟與驚鴻的塗鴉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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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孩子......"徐墨農剛要說話,窗外突然傳來暴雨聲。閩南的天氣說變就變,狂風卷著海浪拍打著海岸,驚鴻指著窗外驚呼:"爺爺,梅花!"隻見暴雨中,司徒家的商船突然起火,船帆上的梅花族徽被火烤得扭曲變形,像隻垂死掙紮的血蛙。
    "不好,中了調虎離山計!"徐墨農抓起楊公盤衝出門,卻見客棧老板慌慌張張跑來:"徐先生,您的房間進水了!"衝進房間,隻見地板下滲出鹹水,水中漂著枚梅花鏢,正是司徒笑白天用過的。驚鴻彎腰撿起鏢,突然發現鏢尾刻著行小字:"鐵蠍現世,必奪其髓。"
    暴雨徹夜未停,徐墨農抱著驚鴻坐在高處,看著泉州港一片汪洋。驚鴻在他懷裏半夢半醒,嘴裏嘟囔著:"梅花......船......星星......"徐墨農摸著他掌心的血珠,想起司徒笑臨走時的眼神——那不是殺意,而是驚訝與忌憚,仿佛看到了本該死去的人重現人間。
    "爺爺,"驚鴻突然睜眼,"司徒爺爺為什麽要幫我們?"徐墨農歎了口氣:"他不是幫我們,是在試探。試探你是不是陸家那個本該夭折的長孫,試探你手裏的玉玨,是不是能喚醒珠江龍氣的鑰匙。"
    天邊泛起魚肚白,暴雨漸歇。驚鴻看著遠處的海平麵,那裏浮著塊燒焦的船板,上麵的梅花族徽已被燒去半邊,露出底下刻著的另一個符號——竟是陸家的驚鴻圖騰。徐墨農瞳孔驟縮,突然想起墓室裏陸家先祖的手記:"七煞臨世,乾坤逆轉。"難道司徒笑,竟也是陸家那場陰謀的參與者?
    懷裏的驚鴻突然打了個寒顫,掌心血珠與玉玨同時發熱,在晨光中映出珠江口的景象。那裏有艘黑色的船,船上站著個身著墨綠唐裝的身影,腰間掛著半塊帶血的盤扣——正是消失多年的三叔公陸明遠。而他手中,正握著那隻本該在陸家密室的伏藏鐵蠍。
    "看來,咱們的麻煩才剛剛開始。"徐墨農輕聲說,低頭看著驚鴻懵懂的臉,不知該慶幸這孩子天賦異稟,還是該歎息他注定要卷入這波譎雲詭的家族紛爭。遠處的海麵上,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驚鴻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竟像極了墓室壁畫裏那個手握羅盤的童子。
    客棧的屋簷下,一滴雨水落下,砸在楊公盤上,鏡麵上突然浮現出一行水汽凝成的字:"梅花易斷,驚鴻難驚,八麵來風,皆為局中。"徐墨農伸手去擦,字跡卻已消失不見。驚鴻指著太陽笑起來,小胖手上的金箔碎突然反光,在地麵拚出個模糊的"陸"字。
    風又起了,帶著閩南特有的鹹腥味,吹得屋簷下的銅鈴叮當作響。徐墨農背著楊公盤,牽著驚鴻走向晨光,身後的泉州港在暴雨後顯得格外清新,可他知道,這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安寧。而這個叫驚鴻的孩子,終將在這天地間的龍脈紛爭中,驚破所有的迷局,也驚起屬於自己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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