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天機漸隱?山海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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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壁的清晨裹著層濕漉漉的薄霧,把遠處的沙丘暈染成淡青色的剪影,像宣紙上未幹的水墨畫。陸驚鴻站在烽燧斷牆前,看著楊公盤銅鏡裏的影像漸漸模糊 —— 昨夜還清晰可見的阿爾泰冰墓圖景,此刻隻剩下團流動的白霧,鏡沿的銅綠在晨露裏泛著暗啞的光,像極了徐墨農那支用了三十年的狼毫筆,飽蘸墨汁卻遲遲落不了紙。
    “看來天機要藏起來了。” 格桑梅朵的笑聲帶著水汽的濕潤,她正用帕子擦拭噶烏盒上的露珠,盒裏的《龍欽心髓》殘頁蜷成一團,像是怕冷似的。她忽然指著東邊的天際,那裏的薄霧正被朝陽染成金紅色,霧氣流動的軌跡竟與寧瑪派唐卡上的 “山海結界” 完全重合,“阿尼哥派的老喇嘛說過,當天機不願示人時,天地會降下‘朦朧紗’——1405 年鄭和第一次下西洋,出發前夜南京港就起過這樣的霧,老船工說這是‘海神遮眼’,不讓凡人看透前路。”
    陸驚鴻將銅鏡轉向朝陽,光斑落在沙地上,形成個不規則的圓圈,圈裏的沙粒正在緩慢沉降,露出底下層暗紫色的黏土,黏土裏嵌著些細小的貝殼,顯然是遠古海洋的遺跡。“《山海經》裏說‘昆侖之虛,方八百裏,高萬仞’。” 他忽然開口,指尖捏起枚貝殼,殼上的紋路在晨光裏若隱若現,像幅微型的山海圖,“以前總以為是古人想象,現在才明白,所謂山海,本就是流動的幻影 —— 就像這戈壁,三億年前還是古特提斯洋的海底,誰又能說清哪是山、哪是海?”
    霧氣裏傳來年輕人的說笑聲,司徒硯正舉著羅盤追逐霧中的光斑,南宮月舉著手機直播,鏡頭裏的赫連青正笨拙地給受傷的海東青喂水,那隻猛禽收起了尖喙,竟任由少年用指尖梳理羽毛。“你看他們哪像十大家族的繼承人。” 格桑梅朵笑著搖頭,藏袍的下擺掃過板岩星圖,那些被雨水浸潤的刻痕裏冒出細小的綠芽,是昨夜剛破土的苜蓿草,“倒像是一群野孩子闖進了廟會,眼裏隻有新奇,哪管什麽家族恩怨 —— 寧瑪派的《時輪金剛續》裏說‘初心能見真,執念遮慧眼’,說不定他們比咱們更能看懂這朦朧裏的門道。”
    陸驚鴻注意到楊公盤的指針在 “空亡” 位停滯了片刻,這在奇門遁甲中是 “天機隱匿” 的征兆。他想起在長白山見過的契丹血咒石碑,碑上的符文會隨晨昏變化,正午最清晰,黎明黃昏卻模糊不清,赫連鐵樹說這是 “祖靈不願被輕易窺探”。“是該藏了。” 他望著霧中漸漸清晰的山巒輪廓,那些起伏的線條在晨光裏時隱時現,像極了《河洛秘錄》殘頁上未完成的勾勒,“就像說書人講到關鍵處總要停住,天機要是一下子抖摟幹淨,後麵的路還有什麽走頭?”
    霧氣中突然飄來股鬆煙味,格桑梅朵的噶烏盒輕輕震動,《龍欽心髓》殘頁展開一角,露出行藏文“霧隱真形,露顯端倪”。她認出這是 “指引咒”,常出現在需要追尋線索的時刻,急忙循著氣味望去,隻見薄霧深處立著個模糊的身影,手裏捧著個冒煙的陶爐,爐裏插著三炷藏香,香氣與鬆煙味纏繞著飄過來。“是赫連家的‘守霧人’。” 她低聲道,想起沐雲裳說過的北方薩滿習俗,重要的啟示往往藏在霧中,由德高望重的長者傳遞,“看來赫連鐵樹有話想通過霧氣告訴咱們。”
    陸驚鴻的楊公盤突然發出輕微的嗡鳴,銅鏡裏的白霧漸漸凝聚,化作行契丹文“冰墓非終點,山海是歸途”。他忽然想起齊家航海圖鐵卷上的注腳“凡海船西行,見霧中山影如舊地,即近歸途”,當時齊海生說這是老祖宗怕水手迷路留下的標記,現在看來,所謂歸途,或許不是回到出發的地方,而是認清山海本無界的真相。“徐墨農臨終前總說‘水是流動的山,山是凝固的水’。” 他的聲音裏帶著恍然,“以前覺得是隨口念叨,現在才明白,天機就藏在這山海轉換的朦朧裏 —— 就像霧中的沙丘,遠看是山,近看是沙,換個角度,什麽都不是,又什麽都是。”
    格桑梅朵朝著守霧人的方向走去,霧氣在她身前自動分開條小徑,徑旁的駱駝刺葉片上掛著的露珠,在晨光裏折射出奇異的彩光,每滴露珠裏都映著不同的景象有的是香港的維多利亞港,有的是閩南的土樓,有的是關中的黃土高原…… 最後匯成幅旋轉的山海圖,圖中心的空白處恰好能放下《河洛秘錄》缺失的那片殘頁。“是‘萬象露’。” 她的語氣裏帶著驚歎,伸手接住滴露珠,水珠在掌心化作顆透明的晶石,裏麵封存著段影像 —— 阿爾泰山的冰墓前,十塊《河洛秘錄》殘片正在空中旋轉,最後一塊殘片的輪廓,竟與陸氏祖傳的河圖玉玨完全吻合,“原來最後一塊殘片,一直藏在陸氏祠堂。”
    霧氣漸漸散去,守霧人的身影也隨之淡去,隻留下那隻陶爐在沙地上冒著嫋嫋青煙。陸驚鴻走過去拾起陶爐,爐底刻著行西夏文,翻譯過來是 “霧散路顯”。他忽然注意到爐壁的灰燼裏混著些金色的粉末,湊近了看,竟是極細的金沙,與金沙江流域的沙金成色一致。“是南宮家的‘金沙引’。” 他認出這是關中南宮氏用來標記地脈的信物,“看來不止赫連家,南宮鏡也在霧裏留了線索 —— 他們是想告訴咱們,通往阿爾泰的路,藏在山海的褶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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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的喧鬧聲越來越近,司徒硯舉著羅盤跑過來,羅盤的指針正朝著阿爾泰的方向劇烈顫抖,盤麵的刻度上蒙著層細密的水汽,像是被人用嗬氣熏過。“陸大哥你看!” 少年興奮地指著指針,“這霧裏的氣場好奇怪,羅盤時靈時不靈的,就像…… 就像有人在跟咱們捉迷藏。”
    格桑梅朵笑著揉了揉司徒硯的頭發,將掌心的晶石遞給他“這是霧裏給的禮物,拿著它,到了阿爾泰或許能用得上。” 她忽然望向遠處的山巒,那些淡青色的剪影正在陽光下漸漸清晰,卻又在輪廓邊緣鑲著層毛茸茸的光暈,始終看不清真容,“寧瑪派說‘看得太真反是假,留些朦朧才是真’。當年蓮花生大士在岡底斯山修行,故意讓弟子隔著霧看他,說這樣才能記住最本真的模樣 —— 你說這山海,是不是也怕咱們看得太透,才故意藏在霧裏?”
    陸驚鴻將陶爐收好,楊公盤的銅鏡已經恢複如常,再也映不出冰墓的景象,隻有鏡中央留著個淡淡的光斑,像粒未幹的墨點。他想起《皇極經世書》殘卷裏的最後一句話“天機如霧,破霧者迷,隨霧者明”,以前總覺得是勸人順應天命,現在看來,或許是說該朦朧時就得朦朧,就像水墨畫的留白,空著的地方才藏著最豐富的想象。
    霧氣徹底散去,朝陽將戈壁染成金紅色,遠處的山巒露出清晰的輪廓,卻在天際線處與雲層融成一片,分不清哪裏是山的盡頭,哪裏是雲的開端。格桑梅朵的噶烏盒輕輕合上,《龍欽心髓》殘頁不再震動,隻在最後留下行淡淡的字跡“到了冰墓,便知朦朧意”。
    “該出發了。” 陸驚鴻將楊公盤揣進懷裏,晨光透過衣襟,在銅鏡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既然天機想藏,咱們就陪它玩玩 —— 反正路就在腳下,霧裏也好,晴裏也罷,走下去總能見著真章。”
    司徒硯舉著羅盤在前頭開路,赫連青抱著海東青跟在後麵,南宮月的直播聲裏混著歡快的笑聲。陸驚鴻和格桑梅朵並肩走著,看著年輕人的身影漸漸融入遠方的光影裏,像滴墨暈染在山海畫卷上。他忽然覺得,這朦朧的天機,或許不是要阻礙他們,而是在保護什麽 —— 就像母親遮住孩子的眼睛,不讓他過早看見世間的複雜,等走到該看的地方,自會輕輕移開手掌。
    隻是楊公盤鏡中央的那粒墨點,在晨光裏微微顫動,像顆懸而未落的筆鋒,等著在阿爾泰山的冰墓前,落下決定性的一筆。而那片缺失的《河洛秘錄》殘頁,究竟藏在陸氏祠堂的哪個角落,又將如何與其他殘片呼應,此刻還埋在霧般的懸念裏,隨著他們的腳步,慢慢向山海深處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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