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灌馬尿，他還會幹什麽？我王春麗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攤上這麽個窩囊廢！”
    王春麗又轉向沈長順，一臉的期盼，“兒啊，你現在念書念的咋樣了？”
    長順沒想到他娘突然會說這麽一句，人明顯愣了一下 ，眼神有些閃爍，聲音裏有些略顯底氣不足，“挺……挺好的。”
    “那就好！你一定要給娘爭口氣！現在娘在這裏，被大房那邊壓得死死的！你大伯和你小姑家一個個眼睛都長頭頂上去了！你好好念書，給娘考出個功名來，讓他們都好好瞧瞧！讓他們一個個的狗眼看人低！娘以後全靠你了！你聽見了沒？“
    她一側頭正好撇見沈大旺在床上難受地翻了個身，嘴裏含糊了一聲，看到這裏，立即沒好氣地罵道，“呸！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指望不上半點！”
    “兒啊！你以後千萬別學你爹這樣子，娘這心裏苦啊！”
    王春麗抬手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仿佛這樣就能將滿腔的委屈都捶打出來。
    沈長順沒有開口，心裏像是沉沉的壓了塊石頭。
    他覺得娘說的不對！
    以前家裏過得那才叫苦，野菜糊糊都喝不飽，過年能吃上個雞蛋都是奢侈。
    現在日子過得多好，頓頓饅頭米飯還能吃上肉，還有自己，誰能想到，自己也有念書那一天。
    娘每次都會在自己麵前說小姑的不好，說她裝模作樣，說她假仁假義，說她不是個好的……
    可是，家裏的一切變化不都是小姑帶來的嗎，要是沒有小姑，哪裏有現在這麽好的日子！
    沈長順忍無可忍地開口，“娘！你每次都這麽說！小姑其實……”
    “嘔——！”
    一聲劇烈地嘔吐聲猛地打斷了他的話。
    床上的沈大旺身子一抽，一大灘散發著惡臭的汙穢物直接噴濺在地上，濺開一片狼籍。
    濃烈的酸腐氣味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房間。
    王春麗看到這滿地的狼藉，指著沈大旺的鼻子又開始罵，“喝喝喝！怎麽不喝死你！你這個沒用的廢物！除了糟蹋糧食，除了丟人現眼，你還能幹什麽！我真是瞎了眼……”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咒罵聲從王春麗的嘴裏冒出來。
    沈長順煩躁地看著罵罵咧咧的王春麗，每一次都是這樣！
    家裏就沒有好好說話的時候！
    隻要一開口，就是爭吵、抱怨、咒罵！
    那些聲音就像錐子一樣紮在他的身上！
    他真是受夠了！
    別人都是盼著過節能回家，可他不想回來，一回到家，迎接他的都是永無止境的爭吵！
    這些爭吵到底解決了什麽問題？
    除了讓這個家更加冰冷，讓每個人都更加痛苦，還能帶來什麽？
    他記得娘以前不是這樣的，娘以前和爹過得雖然苦，但卻是一條心。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娘就變了，開始斤斤計較，開始互相比較，開始麵目全非……
    沈長順隻覺得在這個家裏異常壓抑，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他再也無法忍受，猛地轉過身去，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自己家。
    冰冷的月光灑在他單薄的背上，在他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孤獨的影子。
    他隻想離這個家遠一點，再遠一點，越遠越好！
    王春麗罵得口幹舌燥，精疲力盡，才終於稍稍停歇。
    轉頭想找兒子訴苦再多叮囑幾句，卻發現屋子裏早就沒了人影。
    她隻當兒子先回屋睡覺去了，心裏有些不快，倒也沒太在意。
    看著地上散發著惡臭的汙穢物，她又忍不住對著床上不省人事的沈大旺咬牙切齒又咒罵了一頓，才萬分不情願地起身收拾爛攤子，
    要不是晚上她還得在這屋裏睡覺，她真想就讓這堆汙穢物留著，熏死這個酒鬼才好！
    她捏著鼻子，強忍著胃裏的惡心，從灶房裏鏟了些爐灰，鋪在上麵，一邊清理一邊嘴裏不停咒罵。
    好不容易將地上都收拾幹淨，王春麗剛直起腰，想要喘口氣，突然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緊接著小腹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
    她臉色瞬間煞白，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來。
    她捂著肚子，匆匆忙忙衝向院子角落的茅廁。
    起先她沒有在意，隻當是肚子不舒坦。
    可當她一趟趟往茅廁跑，雙腿已經軟的使不上力氣，眼前陣陣發黑時，她才意識到——事情大發了！
    她又一次從茅廁裏掙紮著挪出來，感覺整個人都掏空了，連抬腳的力氣都快沒了。
    好不容易扶著牆，勉強能站住，剛想緩一口氣，肚子裏又一陣熟悉的要命的絞痛。
    “都是沈安安害的！”
    王春麗心裏恨得滴血，“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買的食材不幹淨！她就是存心想害我！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她就是克我！她一定是專門來克我的！”
    勉勉強強回了屋，她用力搖晃睡死了的男人，“他爹，我鬧肚子了，你去給我煮點熱水！”
    誰知她話音剛落，還沒等沈大旺清醒過來，她又一次忍不住往茅廁跑去。
    王春麗拉的險些連出茅廁的力氣都沒有，知道沈大旺是靠不住了，隻得拖著身子去找沈長順，可是，床上哪裏有沈長順的身影？
    兒子去哪了？
    她這會自顧不暇，本來想讓兒子去請大夫，這麽想著，她悲催的發現，好像肚子又叫了。
    她連忙再次往茅廁跑，她這究竟是造的什麽孽！
    好好的過個節，還能拉成這樣！
    再一次從茅廁裏出來，王春麗已經連回屋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大房的門忽然開了，李采霞從裏麵走了出來。
    月光下，她一眼就看到了臉色慘白的王春麗，不由吃了一驚，“弟妹，這麽晚了，你咋在這裏站著？臉色這麽難看？”
    王春麗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最不想讓大房的人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模樣。
    她張了張嘴，本想說沒事，可肚子裏的絞痛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她隻來的急痛呼了一聲，就再也顧不上什麽臉麵，捂著肚子，弓著腰，幾乎手腳並用地衝進了茅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