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一番話說中了一些人的心思，有些人開始猶豫起來。
    搬東西抵債可是下下策，而且容易發生爭執，估值也難，真不如拿到真金白銀實在。
    要不是怕香滿樓倒了他們一文錢拿不到，他們才不願做這種事。
    徐東明見狀，繼續趁熱打鐵，指天發誓，語氣極其懇切，“我徐東明在此立誓！隻要大家願意給我三天時間，就三天！我一定將眾位的貨款一一結清，分文不少！要是還不上，不用大家動手，我徐東明自己將我們徐府的地契房契交出來！任憑大家處置，我徐東明絕無二話！”
    此言一出，債主們都愣住了。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指天發誓，還要交出房產，這已經是很有誠意了。
    債主們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就三天時間，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他那宅子抵咱們的債盡夠了！”
    “對，他說的話有些道理，搬走酒樓那些東西，也值不了幾個錢，還得罪人……”
    “要不咱們再信他一次？反正三天時間也不長。”
    為首的趙老板和吳老板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他們此次過來的主要目的是來要錢的，並不想真的把事情做絕，徹底結仇。
    把他逼急了，萬一徐東明魚死網破，對他們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趙老板沉吟片刻，上前一步，沉著臉看著徐東明，“好！徐老板，看在大家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們就再相信你一次！就三天，三天後這個時辰，我們還在酒樓門口等你！到時候，要是見不到銀子……。”
    他冷哼一聲，目光掃過徐東明身後的酒樓，“可就別怪我們不給你留情麵了！”
    “多謝！多謝趙老板，多謝各位老板高抬貴手！”
    徐東明如蒙大赦，連連作揖，“三天！我一定把錢湊齊！”
    看熱鬧的人見債主一個個都走了，知道沒了熱鬧可看，慢慢散了。
    看著人群終於散去，徐東明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掌櫃趕緊上前，把人扶了起來。
    “東家，就三天時間，咱們賬上也變不出這麽多銀子啊？”
    徐東明喃喃自語，“弄不到也得弄！我就不相信，我徐東明過不去這道坎！”
    徐東明強撐著回了徐府。
    三天的期限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府內，一片詭異的安靜。
    窗外日頭正好，可那光透進雕花木窗，卻照不走這屋裏的沉悶壓抑。
    下人們一個個斂聲屏氣，腳步放得極輕，恨不得踮起腳尖走路。
    徐東明癱坐在黃花梨木圓椅上，沉重的喘息聲在這落針可聞的廳堂裏格外清晰。
    鄭玉蟬坐在他對麵，一雙腫得像核桃的眼睛冷冷盯著他。
    良久，徐東明才沙啞著聲音開口，“去把我家裏庫房的清單給我拿來。”
    鄭玉蟬一聽，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結，“家裏值錢東西，前幾次酒樓周轉困難時已經賣得七七八八了，哪裏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徐東明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再仔細找找，實在沒有……就把現在住的宅子賣了。咱們重新買個小宅子先住著，家裏的下人也遣散一批，能省就省，多出來的，都發賣了換錢。”
    “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鄭玉蟬猛地站起身，聲音尖利刺耳，“你要賣了房子，還要賣了下人？徐東明！你這是要我跟著你去過苦日子？！”
    徐東明抬眼看著她，眼神裏充滿了疲憊和嘲諷，“那你說，我還能怎麽辦？香滿樓被人堵在門口要債，我給不出銀子他們就要搬空酒樓，還要去衙門告官！我隻有三天時間，哪裏能湊到這麽多銀子給他們？除了賣宅子，我還有什麽路可走？”
    “這宅子是咱們的根基，你賣了宅子豈不是在毀了咱們的根基！！”
    “根基？”徐東明嗤笑一聲，聲音裏盡是蒼涼，“沒了酒樓，守著這座空宅子，就是坐著等死！與其那樣，我還不如賣了宅子，求一個酒樓的生路！現在作坊已經開起來了，隻要豆腐做出來，我就能東山再起，贖回宅子不過是早晚的事！”
    可鄭玉蟬過慣了前呼後擁、錦衣玉食的日子，一想到要搬離這寬敞華麗的宅子，賣掉使喚慣了的奴仆，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炸毛了。
    “我不同意！你說得輕巧，搬出去容易，可想再搬回來，那就是癡人說夢！”
    “那你說怎麽辦！”徐東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盞哐當作響，“那就賣你的首飾！你那些赤金頭麵、翡翠鐲子、寶石簪子，足夠解這一次的燃眉之急！”
    “徐東明！你敢！那些都是我的嫁妝！是我的體己，你休想動！”
    “你的體己？”徐東明猛得氣笑了起來，額角青筋跳動，“要不要我跟你一筆一筆好好算算，你這些年從我這裏支走了多少銀子去填滿你那些首飾盒和衣櫃？如今我都到了要跳河的地步了，你竟要這麽眼睜睜看著？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守著那些死物有什麽用？我實話告訴你！三天後若我還不上銀子，債主們直接上門收宅子抵債，到時候，你一樣得卷鋪蓋滾蛋！”
    鄭玉蟬癱坐在椅子上，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她到底是造了什麽孽，這輩子嫁了一個這麽沒用的男人！如今連她的傍身東西都要算計！
    可是……要是真不讓他動自己的首飾，就真的要從這大宅子裏麵搬出去了。
    屆時，她還有什麽臉麵去和鎮上那些夫人小姐往來應酬？
    嬌嬌的親事本就艱難，若再失去了這宅邸，豈不是更要讓人瞧不起？
    不行！絕對不行！宅子絕不能賣！
    為了嬌嬌，為了能維持最後那點子體麵，她隻能咬咬牙，點頭同意賣首飾。
    “以後這些東西你一定要加倍還我！”
    見鄭玉蟬終於鬆口，徐東明悄悄鬆了口氣，“這你放心，等作坊做起來，以後日進鬥金，你想要什麽漂亮頭麵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