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廣益被錢杏花吵得頭疼欲裂，“好了！我言盡於此，這兩畝地你們同意賣也得賣，不同意賣也得賣！要是你們死活不同意，我就做主，分給你們兩口子三畝地，你們自己出去單過吧！以後你們是死是活，我再也不管了，你們自己看著辦！”
    陳廣德一聽要分家單過，立即慌了神。
    他自知自己沒什麽本事，離了大哥，就憑他自己守著三畝地根本養活不了老婆孩子，到時候恐怕真是得被活活餓死。
    “大哥！你別生氣，這婆娘糊塗！她頭發長見識短，胡說八道的！你別聽她的鬼話！這地我同意賣！咱們可是親兄弟，自然是一體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錢杏花被丈夫這副沒骨氣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劇烈起伏著。
    她心裏也明白，陳廣德是個靠不住的窩囊廢，要是真分了家，他們的日子絕不可能比現在好。
    半晌，她才開口道，“這話大哥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這地……你想賣，也不是完全不行，但是……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少一個都不行！”
    “什麽條件？你說。”陳廣益的心又提了起來。
    “第一，賣地的錢，咱們兩家必須一人一半！你說要六兩銀子給大家發工錢，行，那六兩銀子你自己拿去填窟窿！剩下的六兩銀子必須全部歸我們二房！”
    一旁的陳廣德聽得眼睛都直了，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起來。
    六兩銀子全部歸他們二房？這些銀子足夠讓他去鎮上好好逍遙快活一陣了！
    飄香樓的酒菜，還有那些腰肢柔軟、聲音嬌媚的漂亮姑娘……他早就心癢難耐，想進去試試了！
    錢杏花不管自家丈夫那沒出息的樣子，繼續說道，“第二，作坊的活計，你必須給我們留兩個好位置，要輕省的，錢多的！這兩個條件你如果都答應了，兩畝地你可以賣！”
    “那怎麽能行！”陳廣益臉色鐵青，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他想過二房這邊會趁機提條件，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貪得無厭，簡直就是趁火打劫！
    真要是按他們說的，那兩畝地賣下來，他們大房白忙活一場，合著什麽都撈不著，還得給他們六兩銀子加上一個承諾。
    “那大哥說要怎麽分？”
    “兩畝地賣了，六兩銀子發工錢，剩下的咱們兩家平分！”
    “這怎麽能行，這樣我們二房不就虧了！地少了不說，還拿不到什麽銀子，大哥算盤打得是真好！”
    “我給村裏人發工錢也不是為了我自己，我當上作坊管事，難道對你們沒好處？這個錢得咱們一起出！”
    錢杏花盯著陳廣益，忽然冷笑一聲，“雖然大哥這麽說有欺負我們二房的嫌疑，可誰讓這個家大哥說了算呢！我們二房人微言輕，這次也隻能吃這個啞巴虧了！但是，大哥你可千萬記住你今天答應我們的事！”
    “弟妹放心，答應你的事我都記著，絕不會忘。”
    事情總算敲定，陳廣益一刻也不想耽誤，生怕夜長夢多，二房那邊又反悔。
    他立刻起身，去了裏正家。
    陳裏正對於陳廣益想要賣地，倒是沒有感到太意外，隻是抽了一口手中的旱煙，“你要賣幾畝？”
    “我打算先賣兩畝地。”
    “你和家裏人都商量好了嗎？你娘和廣德他們都同意？”陳裏正抬頭看了陳廣益一眼，眼神深邃。
    “都說好了，大家都同意了。”陳廣益含糊應著，不敢看裏正的眼睛。
    陳裏正歎了口氣，輕輕吐了口煙，“你家的地確實是好地，要是在風調雨順的年景，一畝賣上六兩銀子不成問題，可現在年景不好，你這次又賣這麽急，這地……恐怕賣不上這麽多啊！眼下誰家還能有餘錢？”
    陳廣益心裏一沉，“裏正叔，您幫忙多問問吧，您也知道我家的情況，實在是催的急，要不然我也不舍得賣地啊。”
    “那好，我幫你問問誰家要買地，盡量給你找個公道價吧。”
    “那就麻煩裏正叔了。”
    陳廣益見陳裏正沒有像往常一樣與他閑談的意思，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訕訕地起身告辭。
    陳裏正看著陳廣益離去的背影，隻剩下搖頭歎氣。
    陳家出了個秀才不假，可他活了大半輩子，總覺得陳家像是走了背字，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
    次日，陳裏正還是盡心盡力地跑遍了整個村子，挨家挨戶地打聽。
    大家要麽是手裏沒錢，要麽是覺得現在糧食收成不好，買了地也不劃算，根本沒人願意掏十二兩銀子來買地。
    總算問到村尾的劉大寶家時，對方倒是露出了點興趣，但一聽價格就直搖頭，磨蹭了半天，才勉強開口說最多能出到十一兩銀子。
    陳裏正心裏著急，又幫著說了許多好話，可劉大寶咬死著這個價不鬆口。
    忙活了一上午，差點磨破嘴皮子，陳裏正一身的疲憊地去找陳廣益，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才十一兩銀子？怎麽會這麽少？”陳廣益聽了直皺眉頭，語氣裏帶著一絲埋怨，“裏正叔，全村都問過了嗎？就沒有人能出更高的價錢了？”
    陳裏正奔波了一上午，連口水都沒喝上，此刻聽到陳廣益近乎質問的語氣，心裏積壓已久的火氣一下子冒了上來。
    他為著陳廣益的事前前後後操了多少心？
    而陳廣益別說一句感謝的話了，現在倒是還埋怨起他辦事不力來了！
    “合著我這盡心盡力幫你跑前跑後，你還覺得我沒盡心是吧？不信你就自己去打聽打聽！除了劉大寶還願意拿出十一兩銀子買你家的地，現在這光景，誰家還願意買？誰家還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銀錢！”
    陳廣益被裏正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失言了，連忙解釋，“裏正叔，你可千萬別誤會，我這絕對沒有埋怨您的意思！隻是……隻是我家的地都是頂好的良田，您是知道的，這一下子少了二兩銀子，我一時有些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