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廣進被他媽馮雲一頓數落，心口像被刀子紮了一樣，捂著胸口，裝模作樣地要暈過去。
    這時，章丘從門外路過。
    章丘和馮雲關係不錯，前世的時候，章丘就勸過馮雲。
    “孩子不能太慣著，兒子女兒都是緣分，可不能為了兒子傷了女兒的心。”
    那時候馮雲不以為然，聯想到自己結婚後跟娘家幾乎斷了關係的狀態，覺得兒子才是養老送終的依靠，雖然不至於多重男輕女，但對兒子確實偏心些。
    可誰能想到，進了20世紀，世道變了。
    她們這一代人當兒媳婦時被婆婆欺負，好不容易熬成了婆婆，結果輪到她們被兒媳婦欺負了。
    風水輪流轉，折騰來折騰去，倒黴的總是她們這一輩。
    到那時，兒子成了討債的，女兒反倒成了貼心的小棉襖。
    世道變了，人心也變了。
    馮雲終於想明白了，生兒生女都是自己的骨肉，都得疼著愛著。
    嘴上說著生養之恩，可要是生下來不好好養，孩子過得不好，那這恩情又算什麽呢？
    你生她指望著她感恩，你咋沒想過她想不想投胎到你肚子裏呢？
    關係都是相互的，一味的索取憑啥呀。
    “章丘！”馮雲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章丘探頭進來，“喲，你在這兒呢？我剛才還看見你往地裏去了。”
    馮雲歎了口氣，“別提了，我家老四受傷了，我正給他上藥呢。”
    胡廣進一聽他媽叫住章丘，趕緊捂住臉，生怕被章丘看見自己的狼狽樣。
    章丘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啥也沒看出來，笑著問：“你家老四咋了？捂著臉幹啥？害羞了？”
    胡廣進心裏一緊，生怕他媽把他的醜事抖出來，巴不得章丘趕緊走。
    可偏偏怕什麽來什麽，馮雲下一秒就揭了他的短。
    “嗐，這小子為了個女人，想把他大姐往火坑裏推，結果被老六知道了，兩人打了一架。
    他又菜又愛玩，打也打不贏，屁股被山上的樹戳了好幾個洞。
    我正給他上藥呢，藥水花了五毛錢，他不肯給錢，我叫住你，就是想讓你去叫一下徐知青。
    老四這傷都是因為她，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徐知青是真心為他好，我們都是假心假意的，那這五毛錢讓她出不過分吧？”
    胡廣進一聽，氣得鬆開手，瞪著他媽：“媽，你想幹啥呀！”
    章丘猝不及防看到胡廣進的臉，嚇了一跳，“喲，你這臉咋了？腫得跟豬頭似的！”
    本來還想刺馮雲兩句，她都舍得打兒子了，這一嚇，她忘幹淨了。
    胡廣進氣得直瞪眼，在兜裏掏了半天，終於掏出五毛錢，狠狠拍在桌上。
    “我自己給總行了吧！媽，你真不像個媽！看我不順眼是吧？行，我一會兒就走，以後都不回來了！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
    吼完，他腳卻沒動。
    他仔細注意著他媽的反應，卻見她臉上平靜的很，沒有絲毫波動。
    這不應該啊，她就不擔心他真走了，到時候餓死在外麵？
    馮雲斜眼看他，“不是要走嗎？腳下生根了？”
    這個白眼狼他能不回來？
    笑死，在外麵活不下去了鐵定回來，多猶豫一秒就是對他自己的虧待。
    見馮雲真不挽留他，胡廣進一咬牙，氣呼呼地走了。
    章丘看了一出戲，衝馮雲豎了個大拇指，“喲，你真舍得打你那心肝寶貝啊？嘖嘖，這一身傷可不是鬧著玩的。”
    馮雲一邊收拾藥箱，一邊笑道，“他皮實，不怕。”
    章丘繞過桌子，挽住馮雲的胳膊，滿臉欣慰，“你終於想通了？你家大丫多孝順啊，對大丫好，將來有福報的。”
    馮雲深以為然，將來啊，還真就是都靠女兒。
    收好東西，兩人走出醫療點。
    章丘望著胡廣進消失的方向，搖搖頭，“你們家老四估摸著是去找你婆婆了，到時候你婆婆還不得心疼死？你一會兒咋麵對？”
    馮雲把醫療點的門一關，笑道：“咋麵對？要她找得著我才行，走，跟我一起采藥去？”
    章丘哈哈大笑，點著馮雲的額頭，“你這變化真不小，有點當年的味兒了。當年你婆婆就沒能從你手上討到好，這會兒估摸著也討不了什麽好。走走走，正好我要去山上找點野菜，一起去。”
    另一邊，齊秋明正倚在搖椅上，眯著眼睛搖扇子，還覺得熱得不行。
    正煩躁著，胡廣進旋風一樣衝進院子，把她嚇了一大跳。
    “奶，奶，你救救我！”胡廣進哭喪著臉喊。
    齊秋明定睛一看，差點從搖椅上摔下來，“你是誰？叫誰奶呢！”
    胡廣進抓住齊秋明的手，“奶，我是廣進，是你的大孫啊！嗚嗚嗚，你看看我的臉，這都是我媽打的！她恨不得打死我！我說一會兒要去學校，她還一分錢都不給我，她這是不管我了！奶，你快去管管她！”
    齊秋明被胡廣進抓得難受，掙紮著想甩開他，結果一用力，“撕拉”一聲，袖子破了。
    齊秋明氣得臉頰直抖，拿起拐杖就往胡廣進身上招呼：“你個小兔崽子！這衣服可是我最喜歡的一件，你給我弄壞了，你賠我衣服！”
    胡廣進被拐杖打得嗷嗷叫，“奶，你打我幹啥啊？我還是不是你的乖大孫了？”
    齊秋明才不管這些，邊打邊罵。
    “孫個屁！我連你爸的福都享不到，疼你有啥用？你媽就是個母老虎，還攛掇我去找你媽的麻煩，這是嫌我活得太久了？”
    胡廣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連躲都忘了，腦袋上挨了好幾棍，喜提幾個大包後才回過神，彈跳著跑遠了。
    齊秋明哼了一聲，又躺回搖椅上：“小樣，還治不了你這個白眼狼。”
    這時，老大媳婦葛翠翠端著一簸箕黃豆出來，看到她悠閑的模樣就來氣。
    “我這命真是苦，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幹完家務還得幹農活，連個搭把手的都沒有。
    也不知道我老了能不能有媽你的福氣，整日裏曬曬太陽啥也不用幹，哎喲，那日子真是賽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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