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海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麽，最後又閉上了嘴。
    馮雲眼裏含淚，“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回去認錯。”
    不管怎樣， 不孝就是她錯。
    爸媽養她一場，即使鬧了不愉快，她也不能這麽多年過家門而不入。
    馮雲這模樣讓馮海與馮瑞心裏都不好受。
    犯錯的人總是梗著脖子讓關係僵持，可誰說她自己心裏就不難過呢？
    “對了，小妹，你現在過的好不好？我聽說廣進去城裏複讀去了，若他考上了大學，你們再辛苦幾年，日子也能有個盼頭。”
    提起那個不孝子，馮雲臉上的笑容都勉強了。
    她不想讓馮家知道自己家的糟心事，就轉移了話題，“大哥，這野豬你們怎麽帶走？”
    “拖回去。”馮瑞接口，“倒是你們，來這裏幹啥？”
    “我來采藥。”
    “胡鬧。”馮海端起大哥的派頭訓斥，“這裏是深山，哪裏是你們兩個女人能來的？若遇上危險怎麽辦？再怎麽想采藥，也要基於自身的安全之上，孩子都那麽大了，你怎麽還這麽不管不顧的？”
    馮雲小時候就跟個野孩子似的，總跟著馮母去山上打獵。
    爬樹下水，她玩的比他們兩個男孩子還野，也正是這樣的馮雲，叫他們喜歡的不行。
    “這不是遇上大哥二哥了嘛，既然你們在這裏，能陪我們去個地方嗎？”
    馮雲眼巴巴的看著兩個哥哥，眼裏都是清澈的依戀。
    這兩人前不久還對她沒個好臉色，現如今卻是沒了原則。
    “好，我們陪你們去。”馮瑞笑道，難得他們又被小妹需要，可不得好好的表現表現，“你們去哪裏采藥？”
    “就在不遠處一個大陡坡下麵，走，我帶你們去。”
    馮海與馮瑞聽馮雲說不遠，就一起抬起了野豬，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樹林裏麵走，大概二十分鍾後，他們麵前出現了一個類似山澗的地方。
    馮海皺眉，“一定要下去采？這上麵就沒有？”
    “還真沒有。”馮雲其實也並不能瞧見山澗裏麵的東西，但為了不露出異樣，她隻能佯裝能隱約看到下麵的草藥，指著那邊解釋。
    “那個是特別難得的草藥，叫金線蓮，很是難得，我上回來采藥的時候發現的，可惜這裏不好下去，這才拖到今天過來采。”
    說著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係在一旁的樹上，另一頭係在自己腰間。
    馮海攔下她，不由分說把繩子係在自己腰上，“我先下去，等確定了沒有危險，你們再下來。”
    馮雲乖巧點頭，若她不同意，大哥估計能叨叨她半天，到時候她也采不成藥，沒必要。
    何況這種山澗裏麵一般是沒有危險的。
    她的乖巧讓馮海訝異，臉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容，“小妹，你變了不少啊，以前你可不會聽別人的話。”
    馮雲哼了一聲，“你也不看看這都多少年了，二十幾年了，時間太久了，改變也是正常的。”
    這話叫馮海兩人都心酸了，已經二十幾年了，他們也快老了。
    馮海下去後，很快確認了沒有危險，馮雲也跟著下去了，馮瑞留下來與章丘有個照應。
    他是個心思活泛的，不著痕跡的打聽馮雲的事情，章丘也不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說到底這都是馮雲家裏的事情，還是得看她的意思。
    何況家裏的事情本也該通過她自己的口說出去，便聰明的圓過去了。
    但章丘也為自己的姐妹不值。
    她道，“回馮家，你爸媽能同意嗎？”
    “啥意思啊。”馮瑞不解，“我爸媽怎麽會不同意小妹回去？”
    章丘想起之前馮雲找她哭訴時候說的話，沒忍住道，“之前那些年，馮雲其實偷偷回去過，你大嫂也來過梨樹村，你知道嗎？”
    “啥？”馮瑞不解。
    大嫂來過梨樹村他是知道的，但馮雲啥時候回來過？
    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誤會不成？
    想起大嫂前些年的所作所為，他心裏突然間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知道什麽？你給我說說。”
    章丘既然開口了，也沒想著說一半就收，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記得的給說了。
    “馮雲哪裏真就不想回去呢，她自己偷偷的回去過，說還沒到村口，就被她大嫂攔下，說了一堆爸媽有子有孫，早就不認她這個女兒的話，讓她死外麵也別回來說，還說你爸媽天天罵她，咒她以後不幸福。”
    想起什麽，她繼續道，“還有，她說你爸媽讓她把她留在家裏的東西都燒了，把她在家裏的痕跡都抹殺了，她親眼看著她最喜歡的裙子穿在你大嫂身上，最喜歡的銀鐲子套在你大嫂的手腕上，馮雲被傷的狠了，就再也不願意回去了。”
    章丘想起那時候馮雲眼淚流了滿臉，卻發狠的發誓，她一定要過的幸福， 證明她自己是對的，到時候再光鮮亮麗的回去。
    那模樣，哪裏是恨馮家啊，分明就是傷心透了。
    馮瑞的雙拳捏的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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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原來大嫂在裏麵一直是兩邊破壞！
    大嫂結婚比他晚，馮雲出嫁的時候她也才剛嫁進來，她長得一臉的溫柔相，處事圓滑能說會道，在家也守本分，剛開始的那些年，他們都狠相信她，馮雲要嫁人那事兒出來的時候，她媳婦那個暴脾氣跟馮雲說不上兩句話就能吵起來，大嫂就主動攬下勸解的活，一直兩邊跑兩邊傳話。
    馮雲剛出家那幾年，也一直都是她兩年跑，說是勸解，卻原來，她是兩頭挖坑，讓關係越發僵了。
    他們早該想到的，後麵大嫂本性畢露，在馮家三天兩頭鬧騰的時候他們就該想到，前些年跟小妹之間是有誤會的。
    那麽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家裏有一點東西都要爭到手裏，怎麽會允許小妹回到馮家，分享爸媽的東西？
    章丘見馮瑞臉色不好，忙道，“我可沒撒謊，馮雲那幾年找我哭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要不是我想著那是你們自家的事我一個外人不好插手，我都忍不住想去問問你們，自家女兒，嫁出去還真嫁成仇了？不就是嫁了個你們不喜歡的女婿嗎，至於嗎？”
    馮瑞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馮雲依照前世的記憶，采了根人參，又摘了一株金線蓮，以及治療小菊用得上的藥材，時間已經過去了接近一個小時了。
    日頭西斜，再不回去，回去時怕是就到了晚上，晚上的山裏不是一般的危險，馮雲心裏有數，趕緊拉著馮海上來了。
    “這是野山參？”章丘指著馮雲背簍裏麵的人參，瞪大眼睛，“馮雲，這山參能治小菊？”
    “山參是主藥材，其餘的藥材也還要不少，不過都能在鎮上買到。”
    章丘激動的心又沉了下去，“馮雲，這野山參很貴，我……我買的起嗎？”
    馮雲沒好氣白了她一眼，“這野山參也有你的一份，小菊的病用不了那麽多，薄薄的十幾片就夠了。”
    章丘瞬間就明白了馮雲帶她來這裏的原因。
    她知道白得的好處她拿著心裏不踏實，所以帶著她來，她哪怕沒有出力，也算是兩人一起找到的，到那時，用起這人參，她心裏的負擔才沒那麽重。
    可她本來也還是白得的。
    野豬肉那十塊錢是白得的，這野山參，她也是白得的啊。
    捂著眼睛，章丘哭的無聲無息，幾分鍾後，她猛的抱著馮雲，“馮雲，我現在開始當你家的狗來得及嗎？”
    馮雲：“……”
    馮海馮瑞：“……”
    馮雲哭笑不得，“行了，現在趕緊回去，再不回去，天色晚了可就危險了，到時候你狗沒當成，小心我們兩個都成了孤魂野鬼。”
    “呸呸呸。”章丘連呸三口，“你這是說的什麽要命的話，你這麽好，必須得長命百歲。”
    幾人一起走，走出了這片地，馮家兄弟就要與兩人道別了，馮雲依依不舍的抱了下兩人。
    ……
    胡廣進聽徐麗娟的，又折回老胡家。
    左右看看沒人，他立刻從門後拿了鑰匙，做賊似的輕輕推開門。
    “哐當！”
    “嘩啦！”
    “咚！”
    帶著濃重尿騷味的木桶掉下來，先砸在他的腦袋上，隨即裏麵的尿液盡數潑灑出來，他半邊身體都澆透了，呆愣在那懷疑人生。
    木桶掉到地上，僅剩的尿液隨著木桶的撞擊噴灑出來，進了他張著的嘴裏。
    聞了聞，是尿味。
    摸摸嘴唇，是濕的。
    後知後覺的他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麽，他崩潰的扶著門幹嘔起來。
    “yue！yue！yue！”
    一連幹嘔好幾下，他終於把中午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虛弱的靠在牆上，捂著刺痛的臉嗚嗚嗚哭。
    書裏麵說了，尿液是鹹的，灑在傷口上，疼啊！
    他整張臉火辣辣的疼啊！
    這一定是她媽提前布置好的！
    那可是尿啊，他媽這是猜到他會回來，故意布置好等著他呢！
    嗚嗚嗚，他沒臉見人了！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沒臉的！
    因為，外麵傳來了嘈雜的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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