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諸位希望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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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人聲嘈雜,太醫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嘉寧公主......吸入濃煙昏迷,所幸性命無礙,隻是......"他頓了頓,聲音壓低,"手臂燙傷嚴重,麵上......也有燒傷。"
    蘇清瀾的房外圍滿了人,卻無一人真心擔憂,他們隻關心這位公主是否還能作為和親的籌碼。
    裏屋內,蘇清瀾背對房門"昏睡",眼底卻一片清明。
    她不惜以身為餌,費盡心機演這一出,甚至不惜讓自己身上、臉上留疤,就是為了杜絕任何被送去和親的可能。
    若是他們把一個破了相的公主硬送去和親,那隻會讓對方覺得自己是被羞辱了!
    說不定第二天赤瀾鐵騎就會殺過來!
    禮賓院內,拓跋子衿懶散地斜倚軟榻,指尖把玩著一顆晶瑩的葡萄。
    赤瀾使者躬身稟報:"大周皇帝已應下和親,卻未指明哪位公主......"
    "無妨。"他漫不經心地咬破果皮,甘甜的汁水在舌尖漫開,大周的物產確實豐饒,連水果都比赤瀾的鮮美。
    待使者退下,拓跋子衿眼底浮起譏誚。
    什麽和親停戰?
    不過是給赤瀾征兵延緩時間。
    大周,早晚是赤瀾的囊中之物,赤瀾皇帝在這一點上到是與自己不謀而合。
    “砰”的一聲,他突然捏碎手中葡萄,猩紅汁液順著指縫滴落。
    若非與赤瀾皇帝暫時利益一致,單憑這昏君敢軟禁老侯爺的仇,他早掀了那皇位!讓他滾蛋!
    今日拓跋子衿隨著使團進宮,本來想著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大周的兵部布防圖,看懂被圍堵的鐵桶一樣的蓮花樓,就好奇,裏麵到底有什麽寶貝!
    沒想到卻看到一出好戲!
    拓跋子衿指節輕叩桌案,眼前揮之不去那抹決絕身影,那麽瘦小單薄的女子,竟眼都不眨地往身上烙火印子。
    "巴特。"他突然揚聲道,"把赤瀾帶來的雪肌膏取來。"
    侍衛捧著鎏金小瓶疾步而入:"小侯爺受傷了?"
    "多嘴。"他一把抓過藥瓶。
    這玩意兒在赤瀾價值千金,莫說止血生肌,便是陳年疤痕都能消得幹幹淨淨。
    掌心金瓶冰涼,拓跋子衿卻想起烈火中那張臉。
    蘇清瀾揚起火木貼向麵頰時,睫毛都沒顫一下。
    "暴殄天物......"他摩挲瓶身嗤笑。那麽張漂亮臉蛋,燒了多可惜。
    所有人都直到蘇清瀾受傷了。
    朝臣們扼腕歎息,嘉寧公主這個棋子算是廢了。
    而皇帝麵對奏折上"和親"二字,朱筆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鳳儀宮裏,皇後指尖撚著佛珠,目光卻落在自己兒子陰鬱的側臉上。
    "燒得好啊..."她突然輕笑出聲,檀香在香爐裏炸開一朵火花,"這張臉毀了,赤瀾使節總不好再要個夜叉公主去和親。"佛珠啪地撞在一起,"你且娶回去供著,東宮那麽多殿閣,還怕擱不下個擺設?"
    太子望攥緊的拳頭裏,指甲早已刺進掌心,卻比不上心頭蔓延的寒意。
    而此時最愜意的,莫過於躺在錦被裏的蘇清瀾。
    終於不用再做那個任人擺布的嘉寧公主了。
    蘇清瀾倚在窗邊,指尖輕輕摩挲著藥碗邊緣,苦澀的藥氣在唇齒間蔓延,卻掩不住她眼底的冷意。
    想必再過幾日,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就會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出宮去。
    一個毀了容、再無價值的公主,連多看一眼都是浪費。
    可戲總要做足。
    畢竟,她還是名義上的“嘉寧公主”,如今受了傷,皇帝無論如何也得賞些東西,以示“關懷”。
    正想著,殿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李公公帶著一隊小太監魚貫而入,人人手捧鎏金托盤,上麵覆著錦緞蓋布,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
    “公主受驚了。”李公公笑得諂媚,眼角堆起層層褶子,“陛下特意命奴才送來些玩意兒,給公主解悶,也好安心養傷。”
    蘇清瀾抬眸,視線落在李公公那張堆滿笑意的臉上,心中卻浮起一絲疑惑。
    他為何要救自己?
    那日大火,若不是他厲聲催促侍衛衝進火場,她未必能逃出生天。而且傳信的人,也是他身邊的侍女。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蘇清瀾指尖輕輕撫過藥碗邊緣,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歸是他幫了自己一把。
    若無人送信,若那場大火不曾燒毀她的容貌,此刻的她,怕是早已被送往赤瀾,成為和親的犧牲品,困在那座陌生的宮殿裏,任人擺布。
    而現在……
    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她自由了。
    李公公似乎察覺她的審視,笑容不變,親手掀開蓋布,一一介紹:“這是南海的珍珠粉,養顏聖品,這是西域進貢的琉璃盞,夜裏點燈最是好看,還有這……”
    夜更深了,燭火搖曳,映得殿內光影斑駁。
    李公公適時告退,臨走前還不忘躬身行禮,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殿門合上的瞬間,蘇清瀾指尖一鬆,藥碗“叮”的一聲落在案上。
    她望著滿桌的賞賜,眼底浮起一絲譏誚。
    這些,不過是皇帝隨手丟給棄子的施舍罷了。
    屋內隻燃了一支燭火,昏黃的光暈在紗帳上搖曳,將蘇清瀾的影子拉得細長。
    她靜坐榻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被火灼傷的腕間,思緒卻飄回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
    濃煙滾滾中,她踉蹌奔逃,卻在窒息昏厥前的最後一瞬,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襲月白長衫,眉目溫潤如玉,正焦急地朝她伸出手……是二哥。
    可二哥早已死了。
    蘇清瀾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定是瀕死的幻覺罷。
    她攏了攏衣襟,傾身欲吹熄燭火,忽見火光劇烈一晃。
    屋內多了一道黑影。
    “拓跋子衿!”她幾乎咬碎銀牙,這廝夜闖閨閣還闖出癮頭了不成?
    可待那人扯下蒙麵的黑巾,燭光映亮那張臉的刹那,蘇清瀾倏然屏住了呼吸。
    斑駁的牆影、跳動的焰苗、甚至窗外嗚咽的夜風,都在這瞬間鮮活起來。
    她不敢動,更不敢出聲,生怕驚散了這場荒唐的夢。
    直到那人輕喚:“清瀾……”
    嗓音如昔年撫琴時流淌的泠泠泉音。
    “二……哥?”她顫聲吐出這兩個字,仿佛舌尖稍重一分,眼前人就會化作青煙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