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上的茶城虛影持續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虛影突然凝實——整座城從天而降，穩穩落在眾人麵前的平原上。
    城門由兩片巨大的茶葉交疊而成，門楣上懸掛著星茶盞形狀的燈籠。更神奇的是，城牆並非磚石砌成，而是由無數茶樹盤繞而成，枝葉間還掛著未采摘的嫩芽。
    "茶祖的饋贈......"
    白芷伸手觸碰城牆，指尖剛碰到樹皮，整麵牆突然"活"了過來——枝條自動分開，形成一條通往城內的拱道。
    阿椿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麵："城裏有人！"
    確實有人。
    街道兩旁的茶盞狀房屋裏，隱約可見忙碌的身影。但當眾人走近時，才發現那些"人"竟是由茶葉組成的傀儡，正機械地重複著烹茶、晾曬的動作。
    赤霄的劍已出鞘："裝神弄鬼！"
    "等等。"
    陸荼按住她的手腕，指向城中央——那裏矗立著一棵小型的茶祖樹，樹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紅藥！
    紅藥的虛影比在祖墳時凝實許多。
    她赤足站在茶樹下，手中捧著盞星茶，茶湯裏沉浮著七顆不同顏色的光點。當阿椿撲過去時，虛影溫柔地撫摸妹妹的頭發：
    "這座城需要主人。"
    茶樹枝條突然垂下，在眾人麵前結出七顆果實——形狀與陸荼曾經收集的茶種一模一樣。
    "金木水火土，陰陽。"
    紅藥依次點過果實："還差最後一顆......"
    她的目光落在陸荼心口：""心種"。"
    仿佛回應這句話，陸荼心口的茶葉紋路突然發燙。一道金光透體而出，在空中凝成第八顆果實——
    通體透明，內部跳動著火焰般的流光。
    "現在齊了。"
    紅藥的身影開始淡化："記住，茶城會反映主人的心......"
    話音未落，整座城突然劇烈震動！
    震動源自城西的"茶獄"——那裏原本是片空地，此刻卻隆起七十二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纏著帶刺的茶藤。
    更可怕的是，藤蔓間捆縛著模糊的人形，正發出痛苦的呻吟。
    "是那些被茶祖寄生的茶修！"
    銀輝的星光掃過石柱："他們的魂魄被囚禁在這裏......"
    阿椿突然捂住耳朵："好吵！他們在哭！"
    確實有哭聲，但不是從石柱傳來，而是來自地底。陸荼單膝跪地，掌心貼住地麵——
    茶城的根基處，沉睡著某種龐大的意識。
    它正在蘇醒。
    "不是饋贈，是考驗。"
    赤霄的劍指向茶獄中央。那裏裂開一道縫隙，爬出個渾身纏滿茶藤的"人"。
    說是人，其實更像傀儡——藤蔓組成骨骼，茶葉拚湊皮膚，心髒位置跳動著團暗綠色的火焰。
    "初代......獄卒？"
    白芷剛掏出藥茶，就被突如其來的藤鞭抽飛。傀儡的速度快得驚人，轉眼間就擊倒了銀輝和赤霄。
    陸荼剛要出手，阿椿卻先動了。
    小姑娘不知何時爬上了茶祖樹，從枝頭摘下一片金綠相間的葉子。葉子在她掌心融化，凝成一把小巧的茶刀——
    正是紅藥當年用過的那把！
    "姐姐說......"
    阿椿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淨穢合一，可斬虛妄。"
    茶刀脫手，化作流光刺入傀儡心口。暗綠火焰瞬間被金綠兩色包裹，最終"噗"地熄滅。
    傀儡倒下時，茶獄的石柱同時崩塌。
    被囚禁的魂魄化作流光飛向四麵八方，有幾道特別明亮的，徑直沒入陸荼等人的眉心——
    是記憶！
    陸荼看到初代建造茶城的真相：這裏根本不是禮物，而是最後一道封印。當年初代分離茶祖後，將惡念封入天墟茶都，善念則化作這座新城。
    "兩座城本是一體......"
    銀輝接收的是星茶一脈的記憶："我們被騙了！"
    最驚人的是阿椿看到的內容——紅藥根本沒有死！她將自己煉成了茶城的核心，用淨穢之力維持著善惡平衡。
    "姐姐還活著？"
    小姑娘的眼淚砸在地上，瞬間長出株嫩綠的茶苗。
    茶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轉眼就開花結果。果實裂開，裏麵掉出把鑰匙——形狀與星茶盞底部凹槽完全吻合。
    鑰匙插入茶祖樹下的鎖孔時，整座城再次震動。
    這次是從中心開始，所有建築都在重組。茶盞房屋自動拚接成高塔，茶脈街道延伸出支路，就連那些茶葉傀儡也停下工作，整齊地跪伏在道路兩側。
    最驚人的變化來自地下——
    土壤翻湧間，升起七十二座茶碑，每座碑上都刻著個名字：南海星茶、北冥冰雪、西荒巫茶......
    正是當年自願成為獄卒的七脈祖師！
    "他們用真名鎮守茶城......"
    白芷撫摸著碑文："難怪後世典籍都查不到初代祖師的姓名。"
    陸荼突然單膝跪地。心口的茶葉紋路劇烈跳動，似乎在抗拒某種召喚。抬頭望去，茶祖樹的枝條正緩緩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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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枝頭結著顆全新的果實，形狀像極了......
    嬰兒時的自己。
    "這是......"
    赤霄的劍尖剛觸及果實，就被無形的力量彈開。阿椿卻毫無阻礙地走過去，小手輕輕捧住果實：
    "是茶祖留給哥哥的禮物。"
    果實自動落入陸荼懷中，觸感溫暖如活物。當他猶豫著要不要捏碎時，果實突然裂開——
    裏麵沒有種子，隻有一滴水。
    水滴映照出奇異的畫麵：雲海之上，天墟茶都的廢墟正在重組。而在兩座城之間的虛空中，懸浮著個模糊的身影......
    紅藥！
    她雙手各持一盞茶，左手的茶湯漆黑如墨，右手的清澈見底。兩盞茶正在緩慢傾斜，眼看就要交融——
    "平衡......"
    阿椿突然開口："姐姐在維持平衡！"
    水滴蒸發的瞬間，茶城上空風雲突變。
    原本晴朗的天空裂開道縫隙，露出後麵殘破的天墟茶都。兩座城之間出現無數茶藤組成的索橋，橋上站著紅藥的實體——
    這次不再是虛影！
    她的左半身漆黑如墨，右半身晶瑩似雪，雙手間的兩盞茶已經融合大半。
    "妹妹......"
    聲音直接從眾人心底響起："幫我......"
    陸荼心口的茶葉紋路突然脫離皮膚，在空中化作金橋，與茶藤索橋相連。阿椿毫不猶豫地跑上去，卻在半途被突然出現的藤蔓纏住！
    "阿椿！"
    赤霄的劍斬向藤蔓，卻被反震得虎口開裂。銀輝的星光鎖鏈剛飛出就被腐蝕，白芷的藥茶甚至來不及潑出就凝結成冰。
    危急關頭，陸荼做了一件誰也想不到的事——
    他將那顆代表"自己"的果實，捏碎了。
    沒有爆炸，沒有強光。
    果實碎裂的瞬間，茶城與天墟茶都同時靜止。紅藥手中的兩盞茶終於完全融合，變成種奇異的灰白色。
    "謝謝。"
    她的身體開始恢複人形，黑白兩色褪去，露出原本的膚色："平衡達成了。"
    更驚人的是，兩座城之間的裂隙開始愈合。茶藤索橋自動分解，金橋則化作流光返回陸荼心口——
    紋路變了，不再是單純的茶葉形狀，而是兩片相互纏繞的葉子，一金一綠。
    阿椿平安落地，手裏多了個東西——
    半塊玉牌，上麵刻著"茶心"二字。
    紅藥的身影逐漸淡化，最後的聲音飄散在風中：
    "下一站......"
    "萬茶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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