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為新生茶城鍍上一層金邊。陸荼站在最高的茶閣上，俯瞰這座煥然一新的城池——曾經冷清的街道如今人聲鼎沸，茶田裏嫩綠的芽尖掛著晨露，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沁人心脾的茶香。
    "陸師兄，東城茶田又發現新品種了！"
    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小姑娘氣喘籲籲地跑來，手裏捧著片金綠相間的茶葉。陸荼接過葉片，指尖傳來細微的震顫——這分明是融合了南海星茶與北冥淨雪特性的變異種。
    "阿椿呢？"陸荼將茶葉收入懷中。
    "在茶祖樹下教孩子們辨茶呢。"小姑娘眨眨眼，"她說這葉子要配著晨露煮，能治心疾。"
    陸荼望向城中央那棵新生的茶祖樹。與天墟那棵猙獰的巨樹不同，這棵樹通體碧綠，葉片上天然生長著茶紋，在晨光中流轉著七彩光暈。樹下，阿椿正被十幾個孩童圍著，小姑娘眉心的蓮印熠熠生輝，指尖凝聚的茶露引得孩子們陣陣驚呼。
    赤霄抱著新鑄的茶劍靠在樹幹上，突然抬頭望向天空："要來了。"
    正午時分，銀輝的星茶盞突然無故自鳴。盞中平靜的茶湯劇烈翻湧，映照出南海方向的異象——星島周圍的七座附屬島嶼正在緩緩沉沒，海麵上漂浮著無數星茶鯤的屍體，每具屍體的眼睛都被挖去，留下黑洞洞的窟窿。
    "是報複。"銀輝的指尖劃過茶湯，畫麵切換到北冥邊境，"冰雪茶塚的封印也被破壞了。"
    茶湯中浮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七十二具守陵人的屍體被釘在冰壁上，每具屍體的胸口都插著一根漆黑的茶枝，枝頭開著血色的花。更可怕的是，冰壁上的古老茶紋正被人用利器一點點刮除。
    白芷突然捂住心口："我的藥茶......"
    她腰間的藥囊無風自動，七色茶芽瘋狂生長，轉眼就爬滿全身。最詭異的是，這些茶芽的根部竟然滲出黑色液體，在白芷白皙的皮膚上勾勒出詭異的符文。
    "是詛咒！"陸荼一把扯下藥囊，心口的茶葉紋路驟然發燙。金光閃過，那些黑色符文如潮水般退去，最終在藥囊表麵凝成三個字：
    【茶瘟現】
    深夜的茶閣燈火通明。陸荼展開七十二茶城送來的密信，每封信上都帶著不同尋常的痕跡——南海的信紙浸著腥鹹的海水，西荒的用的是人皮，而東域劍茶一脈的信使送來的是把斷劍，劍身上刻著"叛徒"二字。
    "七日內，已有三十六座茶城失聯。"赤霄將茶劍重重插在案幾上，"都是當年反對初代的派係。"
    阿椿蜷縮在茶祖樹下，小手輕撫著樹幹。自從收到預警，她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仿佛在聆聽什麽。突然，她猛地抬頭："哥，茶祖樹說，那些不是人做的。"
    銀輝的星茶盞應聲而碎，碎片在空中組成一幅星圖——七顆血色星辰正緩緩向茶祖星靠近，每靠近一分，星圖中的茶城就熄滅一座。
    "七星噬茶局......"白芷聲音發抖，"這是要斷絕茶道根基啊！"
    陸荼突然起身，茶閣的窗戶無風自開。遠方的地平線上，隱約可見一道黑線正在緩慢推進——那是數以萬計的茶傀，每個都頂著已故茶修的麵容，空洞的眼窩裏跳動著綠色火苗。
    為首的那個茶傀，赫然是初代神農的模樣！
    黎明前的戰鬥慘烈異常。赤霄的茶劍斬碎了上百茶傀，卻發現每具屍體都會在倒地後化作黑水，滲入地下滋養出新的茶傀。銀輝的星光能暫時定住它們，卻無法徹底消滅。
    最可怕的是阿椿的狀態。每當她動用淨穢之力淨化茶傀，眉心的蓮印就會黯淡一分，而心口的茶種則會被染黑些許。
    "停手！"陸荼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阿椿，"它們在吸收你的淨化之力！"
    茶祖樹突然劇烈搖晃，枝葉間結出的茶果一個接一個爆裂。每個果子裏都飛出一段記憶碎片——陸荼看到初代神農跪在星空下，將七十二滴心頭血滴入茶祖樹根：
    "以吾血為引，立此誓約：凡後世茶修，若起滅道之心，必遭茶瘟反噬。"
    畫麵突然扭曲，變成初代惡念的獰笑："你以為毀了天墟就結束了？茶道最大的詛咒，從來都在你們心裏！"
    阿椿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血珠落地即化作黑色茶苗："哥...它們在利用我的淨穢之力...複活茶瘟......"
    白芷的藥茶終於發揮奇效。她用七種變異茶芽調配的藥劑暫時遏製了阿椿體內的汙染，卻也揭露出一個可怕的真相——
    阿椿的血脈中，竟然流淌著初代惡念的源血！
    "這不可能......"銀輝的星光掃過阿椿心口，"淨穢茶種明明已經......"
    "是紅藥。"陸荼握緊拳頭，"她當年不是盜走茶種，而是用自己的身體封印了最後一絲惡念。"
    茶祖樹突然投下一道光幕。畫麵中，年輕的紅藥跪在冰窟裏，將一把茶刀刺入自己心口："妹妹，記住，真正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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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尖挑出一縷黑氣，紅藥毫不猶豫地將其吸入體內。她的左眼瞬間變成漆黑，右眼卻愈發清澈："在於接納。"
    阿椿的眼淚奪眶而出："姐姐是為了救我......"
    話音未落，城外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爆炸聲。眾人衝上城牆，隻見遠處的茶傀大軍齊齊跪拜，它們挖出自己的"心髒"——那些跳動的綠色火苗在空中匯聚，漸漸凝成一個人形。
    一個與陸荼有著七分相似的青年，正從綠火中緩步走出！
    青年每走一步，就有茶傀化作飛灰。當他來到城門前時，身後已是一條由骨灰鋪就的道路。
    "好久不見，兄弟。"
    他的聲音帶著詭異的雙重音效，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麵容在不斷變化——時而像初代，時而像陸荼，時而又變成紅藥的模樣。
    "你可以叫我"茶瘟"，或者......"他的左手突然扭曲變形，化作一根漆黑的茶枝，"另一個茶祖。"
    阿椿突然劇烈顫抖："哥...他體內有姐姐的氣息！"
    陸荼心口的茶葉紋路瘋狂閃爍。他瞬間明白了一切——當年紅藥封印的不隻是惡念，還有初代分離出的"茶祖陰暗麵"！而現在，這個怪物借著淨穢之力的滋養，終於完全蘇醒。
    茶瘟輕笑著抬手，城門轟然炸裂："把茶心交出來，我可以讓這座城死得痛快些。"
    赤霄的劍剛出鞘就被無形之力折斷，銀輝的星光如泥牛入海，白芷的藥茶甚至來不及潑出就蒸發殆盡。就在絕望之際，阿椿做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動作——
    她一把扯下眉心已經半黑的蓮印，狠狠按在陸荼心口！
    蓮印與茶葉紋路接觸的刹那，整座茶城突然靜止。陸荼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體內蘇醒——那不是茶氣，不是靈力，而是某種更原始、更本源的存在。
    茶瘟的臉色第一次變了："你竟然......"
    陸荼的皮膚開始透明化，體內清晰可見七條茶脈在發光。每一條茶脈都連接著茶城的一個方位：南海星茶的星光，北冥淨雪的冰芒，西荒巫茶的血色......七種力量在心髒處交匯，最終凝成一顆透明的茶種。
    "原來如此。"陸荼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茶道真意，從來不在傳承......"
    他抬手輕點，茶瘟的身體突然僵住："而在創新。"
    茶祖樹瘋狂生長，枝條穿透茶瘟的身體。令人驚訝的是，沒有鮮血，沒有慘叫，隻有無數記憶碎片從傷口中湧出——初代分離茶祖的痛苦，紅藥自我犧牲的決絕，甚至還有......前八世陸荼未能完成的遺憾。
    "不！"茶瘟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你不能——"
    陸荼的指尖亮起一點金光。這光芒看似微弱，卻讓茶瘟如臨大敵般後退數步。更詭異的是，隨著金光擴散，茶瘟的身體開始分解成無數細小的茶葉，每一片葉子上都刻著一個茶修的名字。
    "這是......"銀輝瞪大眼睛，"所有被茶祖影響的茶修真名！"
    阿椿虛弱地靠在樹下："哥...它們在求救......"
    陸荼心念一動，金光化作細雨灑落。每一滴雨珠都精準地找到一片茶葉，將其上的名字洗淨。而被淨化的茶葉則自動飛向茶祖樹，在枝頭結成新的茶果。
    茶瘟的身體已經消散大半，剩下的部分瘋狂掙紮："沒用的！隻要有人渴求茶道之力——"
    "那就讓他們渴求。"陸荼平靜地打斷，"但不再是索取，而是創造。"
    他心口的透明茶種突然飛出，與茶瘟體內最後的核心相撞。沒有爆炸，沒有強光，隻有一聲輕輕的"叮"，像是茶盞相碰的清響。
    當最後一縷黑氣消散時，朝陽正好升起。茶祖樹下，一株嫩綠的新芽破土而出，兩片小小的葉子在晨風中輕輕搖擺。
    阿椿的眉心重新浮現出蓮印，隻是這次變成了純淨的白色。她好奇地碰了碰新芽，葉片上立刻浮現出細小的金紋，與陸荼心口的紋路一模一樣。
    "結束了？"赤霄拄著斷劍站起身。
    陸荼望向遠方。被摧毀的茶田裏，茶農們已經開始重新耕種；破損的城牆上，工匠們正在修補裂縫；就連那些曾被汙染的茶器，也在陽光下逐漸恢複光澤。
    "不。"他彎腰拾起一片沾露的茶葉，"是新的開始。"
    茶葉在他掌心舒展，露出背麵的一行小字：
    【茶道無涯，唯心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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