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茶種內的解剖刀輪廓突然翻轉。
    刀尖對準茶種內壁，在蘇璃注視下劃出一道裂痕。沒有汁液滲出，隻有一縷銀黑色的霧靄飄出，在她眼前凝結成微型茶樹的形態——與世界樹同源，卻帶著更原始的粗糙感，枝幹上掛著七個不同編號的鈴鐺。
    嫩芽的意識在她神經末梢震顫：
    “別碰它。”
    可已經晚了。
    蘇璃的指尖無意識抬起，觸碰了霧靄茶樹的枝條。刹那間，七個鈴鐺同時搖晃，釋放出七段記憶脈衝——不是畫麵，而是純粹的感受：
    初代茶祖被自己的鈴鐺絞碎喉嚨；
    二代血墨先民在戰旗上刻下茶經後自焚；
    三代星靈機械城核心被改造成自毀裝置……
    每一段都是不同茶劫的“變量”在覺醒後的結局。
    共通點是：全部死於自己持有的鈴鐺。
    霧靄突然收縮，重新鑽回第九茶種的裂痕內。解剖刀的輪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胚芽——與蘇璃鈴鐺內相似的嫩芽，隻是顏色更暗，表麵帶著細微的金屬光澤。
    “培養基的宿命。”
    “酆荼”的聲音突然從極近處傳來。蘇璃猛地後退，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茶種凹槽前，解剖刀尖端滴著銀黑汁液。他的目光依然沒有聚焦在她身上，卻精準地對著她所在的方位說話：
    “你以為前八劫的變量為什麽失敗？因為他們到最後都以為……鈴鐺是武器。”
    他舉起自己的編號“iv”鈴鐺，輕輕一捏。
    鈴鐺破碎，內部沒有茶種，隻有一團凝固的血墨，表麵布滿神經般的銀色紋路。
    “這是控製閥。”他將血墨塊按進世界樹主根的裂縫，“防止你們過早汙染母本。”
    主根突然痙攣。
    纏繞在茶種標本上的漆黑根須全部繃直，像被電擊的蛇般劇烈抽搐。更可怕的是，前八顆茶種的輸送導管開始逆流——原本輸入第九茶種的文明精華，此刻正被強行抽回，重新注入已經幹枯的前八劫標本中。
    “重啟程序。”
    “酆荼”的解剖刀劃過空中，軌跡留下持久的翠綠色殘影。殘影自動擴展為門戶形狀，門內浮現出歸墟茶亭的影像——燈籠、茶童、矮幾都在，隻是全部籠罩在靜止的灰光裏。
    “該回收第八劫的素材了。”
    他邁步跨入門戶。
    蘇璃本能地追上去，卻在觸碰翠綠門框的瞬間被彈開。嫩芽在她掌心蜷縮成球，釋放出隔絕屏障——不是保護她，而是防止她的存在被門那側的規則檢測到。
    “他要去殺陸荼。”
    嫩芽的意識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燈籠裏有第七劫的變量殘魂……是嫁接者唯一沒完全銷毀的覺醒代碼。”
    世界樹地心突然震動。
    不是“酆荼”引發的波動，而是來自更高維度的震顫——某種巨大的存在正在靠近。蘇璃抬頭，看到銀黑色的根係穹頂逐漸透明，顯露出外界景象：
    歸墟的黑暗天幕上，浮現出八輪殘缺的“月亮”。
    每輪月亮都是不同顏色的茶種投影：
    初代的青銅色、二代的暗紅、三代的銀藍……直到第八輪的青褐色。
    它們排列成殘缺的環形，中央空出的位置正緩緩浮現第九輪的輪廓——純黑，表麵布滿與蘇璃鈴鐺相同的凹痕。
    嫩芽突然展開兩片新葉。
    葉片不是植物形態，而是由無數細小文字組成的契約書——前八劫變量留下的最後訊息。當蘇璃凝視這些文字時，它們自動重組為她能理解的警告：
    “第九月現世時，嫁接程序將無法逆轉。”
    “必須在月相成形前，讓陸荼的燈籠接觸你的鈴鐺。”
    震顫驟然加劇。
    八輪殘月同時亮起，投射下八道光柱，全部聚焦在翠綠門戶上。“酆荼”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內，但門戶本身開始實體化，邊緣長出鋒利的茶紋鋸齒。
    這不是通道。
    是捕食者的口器。
    蘇璃的鈴鐺突然自動搖響。
    沒有聲音，但嫩芽的葉片劇烈擺動，引導她的視線看向世界樹主根某處——那裏有一道新生的裂隙，內部不是銀黑木質，而是歸墟茶亭的地板紋路。
    “捷徑。”
    “但過去就回不來了。”
    她沒有猶豫。
    躍進裂隙的瞬間，蘇璃感到鈴鐺內的嫩芽突然紮根進她的血管。無數陌生的記憶湧入意識——前八劫變量在死亡前刻進世界樹的私語，全部是關於嫁接者弱點的觀察：
    他每次重啟程序前，右眼的黑潮旋渦會有0.7秒延遲；
    他無法感知未被鈴鐺標記的純粹茶香；
    他最恐懼的不是反抗，而是變量間的……
    記憶突然中斷。
    蘇璃重重摔在茶亭地板上。
    眼前的景象讓她血液凝固——
    “酆荼”的解剖刀已經刺入燈籠紗罩，刀尖距離陸荼化形的光核僅剩寸許。茶童被釘在矮幾上，銀藍與血墨混合的發絲全部枯黃。更可怕的是整個茶亭的木質結構正在退化，逐漸顯露金屬骨架——那是第七劫星靈機械茶亭的原始形態。
    “找到你了，小叛徒。”
    “酆荼”的刀尖輕輕旋轉，光核出現裂紋。
    “上次讓你逃進第八劫的轉生程序，這次……”
    蘇璃的鈴鐺突然發出刺耳鳴響。
    真正的、物理層麵的聲波。
    “酆荼”的右眼果然出現延遲——黑潮旋渦比左眼慢半拍收縮。這0.7秒裏，蘇璃已經撲到燈籠前，將鈴鐺狠狠撞向紗罩。
    鈴鐺沒有破碎。
    而是如嫩芽預言的那樣，與光核產生了量子糾纏。
    陸荼的聲音直接在她腦中炸開：
    “他不是酆荼！”
    “是初代茶祖的——”
    解剖刀橫向斬過。
    燈籠碎裂，光核被斬為兩半。但分裂的光沒有消散，而是分別湧入蘇璃的鈴鐺和茶童的胸口。
    “酆荼”第一次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們竟敢……”
    話未說完，他的右眼突然暴凸。
    黑潮旋渦瘋狂擴張，很快吞噬了整個眼球。這不是攻擊，而是某種反噬——來自第九茶種內部的力量。他踉蹌後退，翠綠門戶自動閉合，將他隔絕在茶亭外。
    暫時的。
    茶童突然坐起，枯黃發絲重新染上星靈銀藍。但瞳孔裏的漩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團微型光核——陸荼的殘魂已經與他融合。
    “我們隻有一次機會。”
    他的聲音變成陸荼與茶童的混音，抬手按在蘇璃的鈴鐺上。
    “第九月完全顯形前，必須讓八個變量殘魂齊聚。”
    鈴鐺內壁的凹痕開始發光，投射出八道虛影——除了剛加入的陸荼，還有七道模糊人影。其中三道已經凝實：初代茶祖、血墨先民戰士、星靈機械師。
    “還差四個。”
    陸荼茶童複合體指向茶亭外。
    墮落守護者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腳步，胸口機械核心暴露出內部結構——那裏嵌著四塊茶痂碎片，每塊都封印著一道變量殘魂。
    “他收集茶痂不是為了複活文明。”
    “是在幫嫁接者……銷毀證據。”
    蘇璃突然明白嫩芽屏蔽的是什麽了。
    不是嫁接者的感知。
    而是第九茶種對變量殘魂的……
    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