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管我，霓裳情況如何？”
    小環猛地站起，氣衝衝地指著趙雲，“為啥？她對你那麽好，你卻總傷她的心。周先生說，你倆間有種旁人不懂的默契，她感知到你在拚命，便也不顧一切幫你。你這麽聰慧，該想到的，為何要如此待她？為啥？你說啊！”
    “小環，別胡說……”
    孫大頭剛開口，便被小環打斷，“我說得不對嗎？他是雲大哥沒錯，可她也是我妹妹啊！”
    趙雲佇立院中，默不作聲。這時，旁邊房門輕啟，周雲邈緩緩道“紫優曇尋到了嗎？”
    趙雲眼眸霎時一亮，“尋到了，尋到了！”
    周雲邈還在問紫優曇，意味著葉霓裳尚在人世，趙雲心中重燃希望。
    李紅鸞與趙雲曆經諸多生死瞬間，此番她首次聽出趙雲話音中的顫抖。
    趙雲取出裝有紫優曇花的盒子，遞給周雲邈。
    “霓裳現今如何？”
    “二十多天前，她強撐靈氣撫琴，又施展了個極為耗神的法術，結果吐血昏迷，至今未醒。我也無能為力，隻能勉強維持她一線生機。”
    李紅鸞連忙追問“那現在有了紫優曇，葉姑娘能否康複？”
    “她心髒傷得太狠，身子骨大不如前，醒過來的希望渺茫，隻能指望奇跡了。用了紫優曇，半年內得小心照看，不能讓她受驚，這樣活下去的概率能有七八成。但是，如果超過一年還沒醒，這輩子怕是就醒不過來了。你得明白，用了那珍貴的紫優曇，最後可能啥結果也沒有，說不定就留個活死人，你……”
    “周先生，別說了，紫優曇留著也沒用，全拜托您了。您放心，救霓裳時有啥意外，我不會怪您，都是我的錯。她要是一輩子醒不過來，我就照顧她一輩子！”
    “你去瞧瞧她吧，我準備準備，給她紮針，然後喂紫優曇。”
    趙雲點了點頭，正要進屋，又停下，拿了水盆到井邊，仔仔細細地洗手洗臉，好像不想讓昏迷的葉霓裳看到他疲憊的樣子。
    屋裏，小環打掃得幹幹淨淨，還有股淡淡的甜味。
    葉霓裳躺在床上，臉色有點白，跟睡著了一樣。
    其他人都沒進屋，怕打擾到趙雲和葉霓裳。
    小環還是氣鼓鼓的，李紅鸞輕聲說“或許，你心疼你家  ，生氣也正常。但你想想，去斷魂穀和斬魔淵找紫優曇，多危險的路啊。趙雲知道，你家  也知道。趙雲本來可以留下陪她，但那樣也隻有一年的時間。他選擇了出去找藥，如果你家  知道他遇到危險會怨恨，也許就不會不顧一切去幫他了。活著當然好，但遇到特別的人，你可能願意為他付出一切。葉姑娘現在這樣，趙雲肯定最難過。所以，你對他說話客氣點，好嗎？”
    李紅鸞說完，就給小環鞠了一躬。
    小環愣了愣，瞅瞅孫大頭，張了張嘴，最後啥也沒說。
    趙雲從屋裏出來，臉色平靜了。
    “周先生，拜托了。”
    “我挺喜歡這敢愛敢恨的姑娘，放心，有一絲希望，我都會救她。”
    大家在小院裏等著，時間過得特別慢。
    不知道啥時候，小院門開了，“爹爹，慢，慢！”
    往聲音那頭一望，門外站著廖洪濤，左臂空蕩蕩的，右手撐著拐杖，臉上有道駭人的刀疤。旁邊是個一歲多的小女孩，模樣可愛，一隻手拽著他的衣袖，另一隻手塞在嘴裏吮著。
    趙雲愣了片刻才認出他。廖洪濤激動得眼眶泛紅，笑道“趙兄弟，隻要不死，總會再見麵，咱倆又碰頭了。”
    趙雲迎上前，表情複雜。想當年，廖洪濤領著陸家死士，豁出命護送趙雲和李紅鸞出城，雖撿回條命，但顯然傷得不輕。
    “乖，抱抱叔叔，就是他當初從紅穀城救你的。”
    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似懂非懂，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趙雲抱起她，她非但沒哭，還咯咯笑著摸趙雲的臉。
    “放心吧，你做的事問心無愧。若有神靈，定會保佑你和葉姑娘平安。”
    廖洪濤話音未落，房門吱呀開了，周雲邈一臉疲倦地走出來。
    眾人齊刷刷看向周雲邈，神色各異。他微微一笑，語氣溫和“情況比預想的要好，她性命無礙了，能不能醒，就看天意了。”
    小環一聽，眼淚直掉，雖沒多說，卻連連向趙雲鞠躬，既謝他帶回紫優曇，也為之前的話道歉。
    孫大頭拍拍小環的肩“別哭了，我早說了，葉姑娘肯定沒事。”
    大家心裏暗暗鬆了口氣，這已是極好的消息了。
    “師父？”孫大頭突然望向小院外，唐坤一臉慈祥，朝他招手“過來，為師有話跟你說。”
    “好嘞！”他恭恭敬敬走過去，回來時表情複雜。
    唐坤笑著對趙雲說“老夫是來告別的。”
    趙雲有點吃驚“這麽快？”
    兩人走到小院外，唐坤歎了口氣“我剛得知，達蒙不律親自帶著三萬精兵，脫離主戰場，從西邊猛攻，不出半個月，就會先到長盛城！這次蠻族跟以前不一樣，勢必要拿下長盛城。大軍雖陸續派出，但陸萬山一死，群龍無首，有的怕敵，有的拖延，隻有幾萬人分批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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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雲眉頭擰成一團“蠻族打得太猛，援軍分批上戰場，根本頂不住，反而讓他們更囂張。咱們人族大軍越打越慫，長盛城眼瞅著就要不保！這主意是誰想的？”
    “是王上下達的命令，沒人敢反對。他們都想拿人命和城池換時間，拖到冬天，蠻人自己就會撤退。他們說，國家命運之戰，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趙雲一臉無奈，追問“你還是打算去  達蒙不律？”
    “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機會了。我要是活著回來，再來找你。你二十歲前要是成了宗師，那可就是名震四方，蠻族和半獸族都得怕你！”
    你也別太急了，事情到這步田地，不光得靠努力，天賦和運氣也很關鍵。我要是回不來，蠻族打過來了，記得我說的話，就此別過了！”
    唐坤擺擺手走了，小院裏隱約能聽見小環的哭聲。沒多久，孫大頭走出來道別“雲哥，我和師傅走了，小環就交給你了。”
    “小心點。”
    “有師傅在，沒問題，雲哥，你放心吧。”
    師徒倆越走越遠。這時，王宮那邊傳來了響亮的鍾聲，整整一百零八下，意味著有外敵來犯。大景國的官員們都被緊急召回朝廷，連休假和守孝的也不例外。
    趙雲望著唐坤和孫大頭遠去的背影，默默回到小院。
    回到屋裏，葉霓裳的臉色好點了，呼吸也平穩了些。李紅鸞正細心地幫她擦臉，看到趙雲，輕聲說“小環累慘了，大頭又走了，她心裏肯定難受。我來照顧葉姑娘幾天。”
    “辛苦你了。”
    “沒事。”
    沉默了一會兒，李紅鸞笑著說“等你回來，咱們啥都不管，帶葉姑娘去個沒人認識咱們的地兒，或者去斬魔淵隱居。我照顧葉姑娘，你每天打獵，咱們還能種種地。天氣好就帶她出去玩，晚上再回家。這樣的日子，咋樣？”
    趙雲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歎了口氣“你知道我要去？”
    “咱們的命都是唐老爺子救的。你要是不去，心裏肯定過意不去。再說，周先生也說了，葉姑娘半年內不能受驚擾。要是蠻族真的打進來，咱們逃不掉也保護不了她，你怎麽可能不管？”
    我不逼你，但你得銘記，在長盛城，我和葉姑娘一直盼著你歸來。隻要你能回來，就一定得活著見我們，不然，我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趙雲站起身，使勁點了點頭“成功與否，我都會活著回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蘇錦城，或者找個更遠的地兒隱居。”
    “行，路上小心！”
    趙雲回頭望了望李紅鸞和葉霓裳，仿佛在心裏刻下了她們的模樣。
    趙雲默默地轉身，獨自一人悄悄溜出了小院。
    “轟隆！”
    天空傳來沉悶的雷聲，緊接著，大雨如注。
    秋雨帶來了絲絲寒意，長盛城的百姓們歡呼雀躍，還一個勁兒地祈禱雨能再大些，最好把路都衝垮，讓蠻族大軍永遠到不了這兒。
    可惜，大雨沒多久就歇了，接下來幾天都是大晴天。
    落霞城的一座大院裏，原主人聽說蠻族大軍快來了，早就溜之大吉。
    現在，院子裏擠滿了近二百多名精壯的武者，各自找地兒歇息。
    唐坤皺了皺眉，對身旁的孫大頭說“你去把門打開。”
    孫大頭“啊”了一聲，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師傅，咋，咋了？”
    “別問那麽多，快去開門。”
    “哦，哦。”孫大頭呆呆地應著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恍惚。
    唐坤輕輕歎了口氣，沒再多言。孫大頭就這德行，能跟著來就不錯了。明天蠻族大軍就要進城，這是刺殺達蒙不律的最後時機，要是等他跟大軍會合，再想刺殺就是白日做夢了。
    孫大頭剛走到大門口，就聽見輕輕的敲門聲。他打開門，整個人呆住了，“雲哥，您，您咋來了……”
    也許，今晚就是這些人一生中最後的寧靜夜晚，他們隻想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裏，不願被外界打擾。
    金邱川和銀柳葉夫婦倆緊緊依偎在葡萄架下，仰望天上的明月，默不作聲。即便知道明天將是一場生死較量，他們的臉上依舊顯得異常平靜。
    唐坤瞧見趙雲，輕輕歎了口氣“你還是來了。”
    “這些人，還有那些在戰場上與蠻族浴血奮戰的人族戰士，都是我們的最後希望。唐老，您真的不考慮一下？或許，即使成功刺殺達蒙不律，結果也未必如我們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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