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橋的盡頭，是一片倒懸的鏡湖。
    湖水漆黑如墨，表麵平滑如鏡，
    卻詭異地懸在頭頂，仿佛天幕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另一個世界的倒影。
    安風站在湖邊，仰頭望去，鏡麵映出他的身影
    ——但那張臉，卻比他更蒼老，左眼重瞳深處泛著血光。
    白璃的殘劍微微震顫：
    “別出聲。”
    安風屏住呼吸。
    鏡湖寂靜得可怕，連風聲都被吞噬。
    他試探性地踏出一步，靴底剛觸到水麵，鏡中的“自己”突然咧嘴一笑，嘴唇開合，像是在說話
    ——卻沒有聲音傳來。
    “這是‘鏡淵’。”
    白璃的聲音直接在安風腦海中響起，
    “傳說能照見前世因果，但所有聲音都會被它吃掉。”
    安風皺眉，盯著鏡中的倒影。
    那人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抬手按在鏡麵上，
    五指張開，掌心赫然是一道與安風右臂濁紋完全相同的印記。
    ——他在等我觸碰他。
    安風猶豫片刻，緩緩抬起手。
    指尖與鏡麵接觸的刹那，整個世界驟然扭曲！
    ※※※
    他站在一座陌生的戰場上。
    天空被撕裂，九色雷霆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大地龜裂，岩漿翻湧。
    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淩空而立
    ——白璃。
    不，不是現在的白璃。
    她手持完整的軒轅劍，劍身纏繞著七色靈光，每一道光芒都對應著一種靈根。
    而在她對麵，站著一個與安風容貌七分相似的男人，周身混沌氣翻騰，
    背後九條鎖鏈貫穿虛空，連接著九個正在崩塌的小世界。
    “……你當真要斬盡殺絕？”
    男人的聲音沙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白璃
    ——或者說，那個與白璃容貌相同的青衣女子——沒有回答。
    她隻是緩緩舉起軒轅劍，劍鋒所指，空間寸寸崩裂。
    “我給了你機會。”
    她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但你終究選擇了吞噬天道。”
    男人慘笑：
    “天道？天道不過是個囚籠！”
    青衣女子不再多言，劍光斬落。
    那一劍，安風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歸墟訣的終極形態，但比他掌握的更加完美，更加無情。
    劍光所過之處，時間停滯，因果斷裂，男人的身體被一分為二，混沌氣瘋狂逸散，
    卻在即將汙染天地之前，被劍光硬生生鎮壓回他的殘軀之中。
    最後一刻，男人轉頭，看向安風所在的方向。
    “……原來如此。”
    他喃喃道，
    “這就是你的後手嗎……”
    青衣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猛地回頭——
    ※※※
    幻象驟然破碎！
    安風踉蹌後退，跌坐在湖邊。
    鏡麵恢複平靜，倒影中的“自己”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你看到了什麽？”
    白璃問。
    安風喘息著，額頭滲出冷汗：
    “……你殺了一個混沌體。”
    劍靈沉默。
    “那是你的前世？”
    安風盯著鏡麵，
    “那個男人……他是初代混沌體？”
    白璃依舊沒有回答，但劍身微微震顫，像是在抗拒這段記憶。
    安風突然明白了什麽。
    “鏡淵照見的不是幻覺……”
    他低聲道，
    “是真實發生過的曆史。”
    白璃終於開口：
    “有些事，你現在知道還太早。”
    “但鏡淵已經讓我看到了。”
    安風站起身，目光灼灼，
    “你說過，混沌體十八歲前必遭天妒
    ——是不是因為，所有混沌體最終都會走上吞噬天道的路？”
    “……”
    “而你……”
    安風的聲音有些發澀，
    “你的使命，就是在我失控之前，殺了我？”
    鏡湖突然泛起漣漪。
    倒影重新浮現，
    這一次，鏡中的“安風”站在一片血海之中，手中握著染血的軒轅劍，腳下踩著無數破碎的星辰。
    他的左眼重瞳已經完全被血色浸染，右臂濁紋蔓延至全身，化作猙獰的鱗甲。
    而在他的對麵，白璃
    ——人形的白璃
    ——胸口被劍鋒貫穿，鮮血順著劍刃滴落。
    她的嘴唇輕輕開合，像是在說最後一句話。
    ——“這次……我不會再猶豫。”
    幻象消散。
    安風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白璃的聲音很輕：
    “……鏡淵會映照出最深的恐懼，不代表那就是未來。”
    “但有可能發生，對嗎？”
    安風苦笑。
    劍靈沒有回答。
    頭頂的鏡湖突然開始翻湧，漆黑的湖水扭曲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旋渦中心，一道階梯緩緩降下，通往下一層秘境。
    安風深吸一口氣，邁步踏上階梯。
    在他身後，鏡麵無聲破碎，殘片落入深淵，再也沒有照出任何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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