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晨猛地站起來，機關盒在掌心發燙。東南方向傳來異響——那聲音像根針紮進耳膜。
    林洛兒快步走到人群前，視線掠過一張張臉。那些臉上還掛著夜戰的灰，可眼神都亮著。
    “戒備。”
    她沒說更多。命令落在地上，濺起一片腳步聲。
    孩子們已經不一樣了。林知夏一揮手，幾個人就動起來；林承宇把刀抽出來時，金屬摩擦聲格外清脆；林書涵蹲在地上畫線，嘴裏嘟囔著什麽數字。
    “不能再守了。”林知夏一邊搬沙袋一邊對林瑞澤說，“得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軟柿子。”
    林瑞澤盯著兒子後頸上的疤。小時候摔的，現在看竟有點猙獰。他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林悅晨低頭擰齒輪，火藥味混著手汗往鼻子裏鑽。昨夜那人臨死前的眼神又晃過來。他咬住下唇，把引信再調短半刻鍾。
    “定時的。”他把銀灰色彈丸塞給林承宇，“你那邊動靜大，記得數準。”
    林承宇接過，指節咯吱響：“有你在，我敢貼身炸他們。”
    林知夏站在石堆上，山風吹得他衣角獵獵作響。遠處林子像是活的，在緩緩蠕動。
    大廳裏，林景睿正用炭筆敲地圖。啪啪兩聲，牆角老鼠嚇得竄出窗縫。
    “警戒圈縮成三道。”他說，“東邊河岸埋雷，西邊坡地架弓。”
    林啟軒翻著賬本，突然抬頭：“咱們糧鋪最近來了個新夥計……”
    話沒說完就被林羽辰打斷：“管他來不來！來了照樣剁！”
    林書寧的手指停在紙頁某處。墨跡洇開個小黑點，正好蓋住“黑鷹”兩個字。
    林逸凡靠在柱子上閉目。血流聲在耳邊忽遠忽近，像潮水漫過腳踝。
    林瑞陽從簷下跳下來，靴底沾著新鮮馬糞：“南村鐵匠鋪今早來了五匹快馬。”
    林洛兒看著這些人影晃動。她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自己抱著繈褓躲進地窖。如今那些小不點，都能撐起整片天了。
    “別光守。”她說，“該咬的時候也得露牙。”
    林景睿立刻遞上羊皮圖：“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三天內必須完工。”
    林啟軒摸出銅錢拋著玩：“我認識個波斯商人，說不定能套點話。”
    林羽辰拔劍出鞘，刃口映出他漲紅的臉：“我要讓那幫雜碎嚐嚐這把刀！”
    林書寧的指甲掐進掌心。情報裏提到的邊境地名，和父親戰甲內側刻的字一模一樣。
    林逸凡睜開眼，瞳孔收縮如針尖：“我的刀法，差最後一步。”
    林悅晨扯開衣襟第三顆扣子。裏麵藏著新圖紙，被體溫烘得微微發皺。
    林瑞陽甩了甩鬥篷：“我已經安排人在驛站盯梢。”
    林洛兒的手撫過桌沿。木紋裏嵌著幾代人的指紋。“一家人都在這兒了。”她說，“誰缺胳膊少腿，我扒了誰的皮。”
    門外突然撞進來一股風。護衛踉蹌著跪倒，鼻血滴在門檻上。
    “東南——”他喘得說不成句，“黑衣人——”
    空氣瞬間凝成冰坨。
    “各就各位！”林洛兒喊完才意識到嗓子破音了。
    林景睿抓起長矛擲向沙盤，箭樓位置頓時亂成一堆碎石。林啟軒撕了半截袖子包銅錢，轉身消失在廊柱拐角。林羽辰踹翻條案，抽出底下藏的鏈子錘。林書寧把情報塞進火盆，青煙騰起時遮住了他泛白的臉。林逸凡扯下束發帶，露出額頭上淡紅色的疤。林悅晨按下機關盒側麵按鈕，屋頂鐵網嘩啦墜下。林瑞陽反手抄起匕首，人已躥到院牆外。
    林知夏爬上了望塔，腰間繩索勒進肋骨。他看見林承宇帶著人衝進濃霧，刀光劈開灰蒙蒙的天。
    “記住！”他在風裏喊，“活著回來比什麽都重要！”
    林承宇揮刀砍斷橫枝，樹冠轟然砸在敵軍陣中。他舔掉嘴角雨水，喉結滾動如吞了刀片。
    林悅晨數著心跳擰動旋鈕。七、八、九……轟隆聲炸開時，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那是信號，也是催命符。
    林洛兒站在祠堂屋脊上，冷風灌滿她的舊披風。她忽然想起丈夫臨終時攥著她的手，指尖涼得像雪。
    此刻她望著天際線，睫毛結了層霜。
    “動手吧。”她輕聲說，仿佛在跟某個看不見的人說話。
    枯葉擦過她眼角皺紋，劃出一道細紅的痕。
    戰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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