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如泣如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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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婉這兩句話,如春日驚雷平地起,周圍駐足看熱鬧的行人直接呆住了。
京兆尹也半天沒回話。
張靜婉跪了小片刻,府門直接打開。
差役衝出來把她請進去了。
京兆尹一看她,不是什麽七七八八的人假冒的,還真是永安侯府那位少夫人,登時兩眼一黑坐在椅子上,臉色又紅又白。
盯著案台開始盤算這事該怎麽辦。
他下的第二個命令便是讓人把府門關了,這案子得關起門來審。
跟著張靜婉的白芷這時候開口了:
“大人,我家小姐敲得是冤鼓,是要開堂審理的,關上府門是什麽意思?莫非大人聽聞事關永安侯府,便存了徇私舞弊的心思,斷案過程不願為外人所見?”
她這話聲音洪亮,說得毫不客氣。
不是對京兆尹,而是說給門口越聚越多的路人百姓聽的。
所謂眾口鑠金,人言可畏。
張靜婉這鼓敲的如此高調,案情陳述又如此言簡意賅、直切要害,路過的百姓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如此喪盡天良之事,還是侯府秘事,平頭老百姓這輩子都聽不到幾樁,如今就算是手頭有再要緊的事都得放下!都得湊上來聽個原委!
幾個小孩更是在大人的吩咐下,跑回家去喊親朋喊好友,趕過來一塊聽!
圍觀的眾人本就不想讓京兆尹關門,白芷這一嗓子喊完,立刻各個跟著附和:
“什麽案子非得關起來審呀!”
“人家少夫人都不怕家醜外揚,大人這府門幹嘛關得這麽急呀?”
“這事要是真的,那可真是喪盡天良,大人您得給這位娘子和她的妹妹討個公道!”
“可不能關起門來,官官相護啊!”
京兆尹額頭冒出一滴冷汗。
擊鼓鳴冤的,關門去審確實不符合規矩。
侯府的顏麵要給,張家的麵子也不能駁了。
在京中為官,這些貴人間的恩怨最是難纏,也最容易落下不是。
但好在貴人們最重顏麵,自家院中鬧得再凶,也鮮少會鬧上府衙,就算鬧上府衙,也多半是在院中商量好了,到他這裏走個流程,案子便能結了。
可像這婦人這樣,大庭廣眾下喊出後院醜事的,就是破罐子破摔要玉石俱焚啦!
那可是最棘手的情況!
京兆尹瞬間一個頭兩個大。
他聽著府門外的嚷嚷聲,看著這位少夫人淡然的神情,思量片刻,做出了決斷。
敢自爆家醜來狀告自己夫君的,背後定有娘家人的支持,否則隻憑她一個弱女子是不可能有這樣的膽識和決心的。
既然一頭是永安侯府,一頭是邵陽張氏。
兩頭他都不能得罪,那他就幹脆秉公辦案,把這案子辦的嚴密謹慎挑不出一絲錯處,事後無論結果如何,都影響不了他這身官服。
京兆尹當即擺出公正嚴明的模樣,對張靜婉道:
“張氏,你口中冤屈為何,案情為何,其中來龍去脈,你且一五一十細細說來!”
張靜婉俯首一拜,冷靜且清晰地開口道:
“回大人的話,婦乃永安侯世子邵牧之妻張靜婉,於一年多以前,為夫君納了一良妾孫氏,前些日子,孫氏懷胎八月,卻突然胎死腹中,自己也九死一生,至今掙紮於病榻。”
“我覺得事有蹊蹺,為保侯府日後子嗣安穩,便派人去調查,誰想,誰想……”
說到之處,她聲音顫抖,衣袖掩麵,悲切地垂下雙眸:
“誰想,這背後下毒之人竟是我的夫君,永安侯世子邵牧!”
她此言一出,京兆尹臉色微變,立於兩旁的差役也都愣了。
府門外圍觀的眾人更是一片愕然。
方才隻聽到“謀害子嗣,汙蔑妹妹”這兩句,已然覺得是禽獸行為。
現在聽到陳情,才知道這被謀害的子嗣竟是八個多月的腹中胎兒!自己的孩子,活生生一條命啊!
做出這種事,那是連禽獸都不如啊!
可有人質疑:
“好端端的為何要謀害自己的妾室?”
“這位世子爺吃飽了撐得?怎麽想都沒道理!”
“那可是他的血脈,虎毒還不食子呢!害死了有什麽好處?”
“這太離奇了,該不會是這位夫人與丈夫素有積怨,借機渾說,攀誣丈夫吧?”
這樣的討論聲不少。
比起謀害自己血脈,妻子出於嫉妒謀害夫君、汙蔑夫家這種猜測要更為可信。
後宅不就那些事嗎,能傳出來的大多都是這樣的,這樣似乎要合理許多。
白芷聽著這七嘴八舌的議論,皺了眉。
張靜婉倒是絲毫沒受影響,她早就料到了。
是,高門貴族大宅後院,但凡傳出醜事,多是女子行事不端,善妒卑劣,引發災禍。
可但凡能傳出來的,都是商量好的結果。
比如張環清。
真相是什麽?
真相是若她沒有把消息遞出去,若林若初沒有幫她去查出這三張信箋的供狀,若邵牧真的得逞休了她。
那她就會變成張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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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妒惡毒謀害子嗣的罪名就會扣在她頭上。
京都城中便又多了一個“善妒卑劣,引發災禍”的蠢婦。
她今日便是來撕開這真相的!
張靜婉從袖中掏出了那三張信箋。
這三頁紙,從林若初手中,遞到她母親手中,又經由她母親之手在邵牧麵前轉了一圈,而後來到她的手中。
她親手將它們遞給京兆尹,道:
“大人,這是我這些日子探查到的人證、物證,請您過目。”
差役接過她手中的東西,遞給京兆尹。
京兆尹一一查看。
張靜婉也繼續旁白解釋:
“邵牧先是尋了位首飾匠人,打造了多副空心的頭麵首飾,又尋了家藥鋪,買了大量傷胎藥,置於首飾和枕頭中,放在那孫姨娘的屋中,又哄了孫姨娘日日足不出戶,讓已有身孕她終日在屋中嗅聞,這才導致這孩子胎死腹中!孫姨娘幾乎一屍兩命!”
“這三封信箋,便是那匠人和藥鋪老板的供述。”
“天地良心,畫像是匠人和藥鋪老板親口描述著畫下的,是親去置辦此事的人,此人正是他邵牧的親信隨從啊,便是告到陛下麵前,他卻顛倒黑白,汙蔑是我做的,想借此事休妻!”
“他們侯府上下沆瀣一氣,在明晃晃的證據麵前,將我囚於後宅,無法報官,逼我認下此事,我妹妹,我妹妹她知曉了此事,為了保護我,這才不清不楚地認了罪啊!”
“可憐她什麽都不知道,連案情都說不出一二,便背著罵名,挨了板子,含冤入獄啊!”
“大人,我妹妹的案子是您審的,您應該能看出其中事有蹊蹺!”
“求您為我和妹妹做主啊!”
張靜婉聲音悲切,如泣如訴,說到後麵,已是淚流滿麵。
無論是府中衙役還是府外百姓,聞言之人無不動容,連連哀歎:
“若真有此事,真是天理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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