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城邊境。
    年逾四十的林昭隨著副官傳來的軍報，踏上城樓向北望去。
    陰雲密布的天際下，擂鼓鎮天。
    “洛”字旗列隊而出，氣勢肅殺，直逼城牆。
    對峙了八個月，北境終於還是按捺不住率先動手了。
    景行才剛離開不久，北境便大軍壓境，若非偶然，便是軍中出了奸細，走漏了消息。
    “敵軍列陣於三裏外，前鋒輕騎兩千，中駿步卒兩萬，兩翼弓弩手數百，攻門車壓陣，北人此番來者不善。”
    副將低聲稟報。
    軍師梁為隨行於一側，眸色微沉：“我軍前陣三萬布防軍，後方北郡城內仍有三萬人馬駐紮，北人隻派三萬餘人便想攻城？”
    他略微沉吟：“將軍，這其中恐有詐。”
    “必有後援。”
    林昭神色一凜：“可能是佯攻，要打持久戰。”
    梁為與他對視，兩人都想到了即將到達南郡那支運糧隊。
    要打持久戰。
    必會在糧草上動歪心思。
    時間還卡的這麽好。
    多年默契，不用林昭下令，梁為便把“抓奸細”三個字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林昭對副將道：“傳令下去，全員戒備，應戰。”
    副將領命，片刻後，綿延的城牆燃起狼煙。
    擂鼓號角響徹城樓。
    烏雲之下，林家軍的旗幟高高豎起，被疾風吹得劈啪作響。
    步兵持刀列陣，騎兵翻身上馬。
    絞盤聲緩緩響動，弩手卡緊腳蹬，弩箭的寒光在城牆之上連成一片。
    所有人的眼中都透出殺伐之氣。
    來犯者，必誅！
    ……
    百裏外，南郡城外。
    西南兩個方向皆燃起狼煙。
    林景行以極快地速度調派這人馬。
    一隊於城內救火，一隊安置城內百姓，兩隊往西南城樓布防。
    四名副將皆是隨他征戰多年的心腹，不用多言，默契十足，雖情況詭異，但仍如離弦之箭，迅速領命而行。
    林景行則眼眸深沉地看向東方。
    南郡臨山靠水，東側才是南郡城的主城門。
    西側南側崗哨皆被衝破，燃起狼煙，東側卻輕悄悄的毫無聲響。
    這不合理。
    凡與常理不合。
    必有詭計。
    西、南皆是調虎離山的佯攻。
    敵人要破的是東側主城門！
    林景行上馬，帶人直衝東門，行路過半，一人影忽然在前方攔路。
    林景行勒住韁繩，見來人竟是他那個孱弱的二弟。
    “二弟，敵軍來襲，城中生亂，危險四起，你在外麵瞎跑什麽？還不回去躲著！”
    關心生亂，林景行語氣帶著急切。
    林思齊臉色倒是好了許多，仔細看去，眼中還帶著奇異的笑。
    與周圍慌亂的人群對比，竟然透出幾分鬼相。
    青天白日的，林景行蹙眉，把這莫名其妙的想法從自己腦海中剔除。
    “大哥，你帶我去，我有應對之法。”林思齊道。
    “胡鬧，你這身子去了能做什麽？”林景行毫不猶豫地回絕。
    林思齊也不氣惱，直接走到馬前：“我一直比你聰明，大戰當前，大哥是要顧我一人，還是要顧城中千千萬萬的百姓？”
    林景行蹙眉。
    這話有幾分道理，二弟確實熟讀兵書，父親在家時也常聽他分析幾句。
    可為何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縈繞在林思齊身側。
    兵荒馬亂，他在笑什麽？
    林景行遲疑之際，東門燃起狼煙。
    號角頃刻間響徹塔樓。
    是敵襲。
    果然從東門攻過來了。
    沒有猶豫的時間了，林景行揪著林思齊把他扯到馬背上。
    “抓好。”
    語畢，便率人衝向東門城樓。
    城樓外，
    洛嵐騎馬立於城下，身後跟著的是從三方匯聚而來的三千精銳。
    潛藏數月，小城的和平並沒有抹去他們的殺意，反而在累月的壓抑中，越發渴望殺戮。
    這是跟著洛嵐在北境拚殺出來的心腹。
    是他馴養最為趁手的“狼群”。
    林景行帶著林思齊奔到城牆上，向下了望，隔空與洛嵐對上視線。
    他心中一驚，很快辨認出他的身份。
    這一世的林景行尚未與他交手，也從未見過他，隻他這周人北人混血的樣貌過於特別，於畫像上見過，便不會忘。
    “竟是北境的三皇子……”
    他聽聞，北境前幾年的安穩以及這一年的虎視眈眈，皆是因為此人。
    安穩是因他連屠六個部族，一舉搶了兵權。
    虎視眈眈是因為，北境統一了，向南擴張的野心便再也壓不住了。
    但林景行如何也沒想到，從腹地內部襲來的，竟然會是洛嵐。
    他若已滲透至此，那此次敵襲便不可能隻衝南郡這一城而來！
    北郡必然已經打起來了！
    裴家軍如何了？
    阿初呢？
    林景行心中刹那間思緒翻湧，他拔刀，怒喝一聲“全員戒備，守城，應戰！”
    副將立刻擊鼓傳令。
    兩個傳令官則各自奔向城中的兩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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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士們瞬間於城牆上列陣。
    弓弩上弦。
    以守為攻。
    百姓尚未撤離，他們便要以守城為主。
    洛嵐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身後三千精銳也舉刀高聲喝了起來。
    兩軍士氣皆已拉到頂峰。
    林若初緊緊地拽著馬車簾子，她想，她要在此地殺了洛嵐。
    殺了洛嵐，敵營便無主帥，帥死兵散，便能不戰而勝，不讓城中駐守的軍民流一滴血。
    縱然心痛的像是被千刀萬剮，她也必須在此刻殺了洛嵐。
    像是察覺到她的想法，洛嵐回眸，略過人群看了她一眼，隨即竟然騎著馬來到了馬車旁。
    “來。”他伸出手，不顧林如初的遲疑，將她扯到了馬背上，禁錮在懷中。
    “我帶你去看一出好戲。”他笑著說。
    手中無兵器，林若初一邊在心中思考著能夠一擊斃命的方式，一邊隨著他來到了兩軍對壘的陣前。
    城牆上，是許久未見的大哥和她一直牽掛在心的二哥。
    兩人皆以陌生的視線看著她。
    這陌生的視線，讓林若初頓了下，頭忽然針紮般疼痛，兩位哥哥沒有認出她，為何？
    孟淺夏心道，貪書為了“劇情合理”、“穩定認知”，將與“奪舍”的記憶從她腦中剔除了。
    現在，兩方劇情產生衝突，要出bug了。
    但在林若初想清楚之前，洛嵐的笑聲打斷了她，他捏著她的臉，用力地抬起她的頭，讓她看向城牆。
    “來，看好戲。”
    戲謔的聲音劃過耳邊，林若初看著她的二哥從大哥身後逼近，而後，做了一個動作。
    林景行難以置信的回首，隨即便歪倒在地。
    林若初睜大了雙眼，渾身難以抑製地顫抖了起來。
    嗡鳴的耳畔，隻有洛嵐瘋狂的笑聲。
    他揉搓著她的臉，輕聲問：
    “兄弟相殘的戲碼，精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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