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來是這樣。”
    聽完張環清的話，林若略微一頓。
    這張二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一副狼狽模樣，還差點被擄去勾欄，居然是為了白芷。
    吳敏敏的事讓林若初有些風聲鶴唳，加上最近京都城的種種，她還以為葉相暗中聯絡了張家，要搞什麽後手。
    沒想到事情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複雜。
    隻是張環清自己魯莽。
    林若初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白雲觀，最後一次聽到她的名字也是她被邵牧所害蒙冤入獄那時。
    沒想到她竟能為了張靜婉做到如此地步，林若初對她頗有些改觀了。
    張環清見她表情不鹹不淡，以為她因為過去的仇怨，不想管這件事，急的眼圈都紅了，語氣越發懇切道：
    “我以前害你，都是我的錯，我不懂事，但姐姐把我從牢裏救出，有恩於我，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身邊的婢女被賣入勾欄她卻全然不知，白芷可是從小跟著姐姐長大的，白芷若是被害了，姐姐定然會傷心死的！”
    “我來京都城的路上已經耽擱了數日，再晚怕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給你磕頭認錯，你帶我去見姐姐，我什麽都願意做！”
    張環清說著，掙紮著起來就要額頭。
    她入了張家便常常要磕頭，這事做的非常熟練。
    但狹小的車廂可經不起這折騰，錦雀趕緊把她拉住了。
    “張二小姐，你別急，白芷的事不是我們小姐不想管……”
    她猶豫地看向林若初。
    張環清表情崩潰，她聽得出這話外之意就是不想管。
    她眼睛一閉，鼓起勇氣道：“那林小姐把我放在路邊吧，我自己去找。”
    既然已經到了京都城，打聽個門的事，對於在市井長大的她不是什麽難事。
    離開前她知道姐姐用嫁妝給自己購置了家宅。
    她能找到。
    她自己去！
    林若初看了看她倔強的小臉，又看了看簾外高懸的月亮，嘟噥了句：“天色不早了，但瞧你這模樣也是等不到明日了，我便陪你趕著夜色上門去叨擾一番吧。”
    張環清沒聽懂。
    錦雀手上加力把她拉到一側坐下：“這事不必著急，張二小姐您就坐好等著吧。”
    林若初對車外淩威道：
    “去雨花巷子。”
    淩威當即調轉車頭。
    懵登的張環清便靠坐在馬車，隨著林若初一起穿過熱鬧的西市，繞向南側，等車外喧鬧的人聲褪去，她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馬車剛拐進一條小路。
    路兩側是俱已滅燈入眠的小院，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清響格外悠長。
    這條小路讓張環清想起了她曾在邵陽住過的那條小街，門戶比不上周圍繁華，但卻是一樣的寧靜，夜半時她常常和弟弟摸黑溜到院子裏數星星。
    拐到一戶院門前時，馬車漸停，淩威道：“小姐，到了。”
    林若初於是掀開簾子跳下車，錦雀扶著崴了腳的張環清下車，出現在幾人麵前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
    京都百姓住的院子。
    門板略有些陳舊，但新刷了漆，門前也掃的很幹淨，能看得出是一戶很講究的人家。
    張環清正疑惑，林若初帶她來這裏做什麽，該不會要套上麻袋把她暴揍一頓的時候，便見林若初上前敲了敲門。
    門裏傳來一個婦人聲音：
    “誰？”
    林若初道：“吳嬤嬤，是我。”
    門裏人顯然與她相熟，隻憑聲音便聽出了她的身份，隨後便是一陣“吱呀”。
    開門的吳嬤嬤是個四十餘歲的婦人，張環清沒見過，她更疑惑了，實在忍不住，轉向林若初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林若初道：“你不是要找你姐姐和白芷麽？”
    “但這裏……”
    張環清話還沒問完，便被林若初打斷，她隨吳嬤嬤一起帶人往院子裏走，主屋的人正好開門出來。
    一抬眼，正對上兩張熟悉的麵容。
    張靜婉披著衣服探頭出來查看，旁邊站著的正是人牙子綁走的白芷！
    張環清愣在原地，猛得揉了揉眼睛，眼見自己沒有出現幻覺，眼前二人真的是許久未見的姐姐和剛被發賣了的白芷，她當即雙目圓睜，下巴都要驚掉。
    “姐、姐姐？白芷？你們怎麽會在這？”
    張靜婉看了眼林若初，又看了眼滿臉狼狽走路都瘸的張環清，眼中也劃過驚訝，但還是維持平靜地跟林若初打了個招呼：
    “稀客，什麽風把林大人吹到我這小院了？”
    林若初是在回到京都城後，從王二娘那裏知曉了張靜婉被張家夫人的“鬥爭”，知曉了她為了省錢搬入了這小院。
    本來兩人並無交際，但半月前，張靜婉親自上門拜訪，說她留在邵陽的盯梢的線人送來消息，她母親要將白芷賣到勾欄以懲罰她的不孝。
    她請了與她有點交情的連家小姐連珍珍幫忙，把人從人牙子手中偷偷截胡藏了起來。
    本要借著連家商隊運到京都城，可連家知曉她與林若初曾經有糾葛，怕此舉會惹林若初不快，要先尋人來問明林若初的意思，才能繼續幫忙。
    張靜婉這才帶著好酒和熱菜，親自登門拜訪。
    來求她，允她借連家救白芷。
    兩人都沒想到此生還有與對方同桌對飲的時候，在月色下舉杯時，都不由得感歎命運的有趣和無常。
    林若初歎張靜婉變了，張靜婉歎林若初沒變。
    總之一酒泯“恩仇”，於兩人而言，在永安侯府的一切都已經成了過眼雲煙。
    被轉賣給連家的白芷順利回到京都城，握著奴籍與她闊別多日的小姐再次聚在了一起。
    張靜婉帶她去官府，消奴籍，換良民之身，親手消了自己的軟肋。
    當晚林若初還到她的小院做客，跟好不容易回來的白芷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
    女鬼和杜欣欣都跟著她大飽口福。
    親自下廚的張靜婉在廚藝方麵確實是有兩把刷子，林若初在這方麵真是完全比不上。
    女鬼都納悶：
    【人家要啥會啥，邵牧以前是得瑟什麽呢？】
    杜欣欣道：
    【可能慣的。】
    那會林若初和張靜婉都以為，這事就算是了了，往後張靜婉已經入圍殿試，走馬上任是遲早的事，張家再想做什麽，手也不可能伸到朝廷命官身上。
    她倆誰都沒想到。
    半路還能殺出個張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