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初受封和女官授官的消息，在幾日內便傳遍了京都城。
    吳敏敏不僅沒被斬立決，還封了個官，領了長公主的命，入軍巡輔親自去查京郊馬匪案這事，讓百姓們連聲稱讚。
    “能有這樣的氣度和底氣，長公主定然不是幕後主使之人！”
    “都說了肯定是外賊潛入來禍害咱們同胞，長公主食百姓供奉，閑的沒事找人殺人做什麽！”
    這事加之先前傅樂言招供一事，反對長公主反對女官的聲浪一下子就熄滅了。
    尤其是對女人行凶以阻礙她們受授官職這事，激起了不少人的反骨。
    原本中立的、甚至覺得有違祖訓，持反對意見的，都因為此事倍感憤憤不平，倒戈成了“支持派”。
    “憑啥不讓人家當官啊？都是真才實學考上的，那些科舉進士入殿試時，也沒見有人出來攔著鬧事！”
    “淨在背地裏耍陰招，就當！偏當！祝諸位大人平步青雲，氣死那些醃臢小人！”
    長公主聽著這些閑話，心情大好，又邀請林若初入府，兩人共飲到半夜。
    次日，林若初便帶著院中仆從，開始忙搬家。
    托了二哥奮筆疾書的福，百姓們對林若初的高升十分喜聞樂見，自發地編織草懷，於她喬遷之日，擲於馬車上，以表達他們的祝福和尊敬之情。
    得封正將後，她便不能再住在與商賈毗鄰的林宅了。
    雖然她很喜歡這個院子，但聖上於東市賜了新院給她，林若初不得不搬。
    離開前，她與錦雀、二娘一起瞧著宅子上掛著的“林宅”二字，錦玉伏案提筆的模樣仿佛就在眼前，懷念如潮水般湧來，錦雀和二娘都偷偷抹了眼淚。
    “這宅子長公主並沒有收回，還是我們的‘林宅’，便暫且留在此處，萬一錦玉突然回來了，也不怕她找不到家。”
    林若初寬慰二人道。
    車馬一路穿過京都城，入了東市的玄正坊。
    這便是京中官員們居住的街巷了。
    論富貴程度，完全不能與“林宅”所在的熙然坊相提並論，但是磚瓦牆柱都透著典雅和沉靜，柱子的數量與牆上瓦礫所雕刻的花紋，飛簷上蹲著的瑞獸，都是商賈不能僭越的規格。
    杜欣欣隨著陳瑜畫於此處住過，對這街巷裝飾十分熟悉。
    女鬼則見識過更高規格的將軍府和侯府，忍不住小聲嘟噥：
    【這皇上真小氣，賞你的宅子不如長公主賞的闊綽！】
    她這句確實沒說錯。
    院落也沒有“林宅”那麽大，完全符合六品武將的規格。
    林若初道：“商賈尚可鋪張，做了官便要被幾百雙眼睛盯著了，以後餐食、采買，加上家中奴仆數量，都要削減，你們以後……”
    她頓了頓用錦雀聽不到的聲音道：
    “想吃香喝辣便自己縮在空間裏吃吧。”
    【對當官的是得清廉節儉。】
    杜欣欣衝女鬼點點頭：
    【咱們那會也這樣，不然容易讓人告狀。】
    女鬼也懂一點，就不多說了。
    權貴難兩全嘛。
    兩鬼不再挑剔，隨著林若初一起收拾新院。
    這次這大門的牌匾，是林思齊親自提筆寫的。
    做了正將，便可用“府”字，落筆題做“林府”。
    錦雀欣喜地在旁看著，眼淚一個勁兒地往外冒：“我家小姐真是太厲害了！”
    女鬼和杜欣欣也覺得這牌匾一掛上便有一股說不出的氣勢，讓人看著便心生尊敬。
    比她們以前住過的什麽“永安侯府”“陳府”之類的看著都順眼。
    此番升遷，林若初也不敢再像上次試探江寧心那樣，大擺宴席。
    而是請教了二哥，遵循著為官之道，擺了三日喬遷宴。
    第一日宴請她未來的頂頭上司肅王以及宣毅軍軍中同僚。
    雖然肅王與她父親林昭一樣，都是靠著軍功打上來的，但肅王沈不知並非布衣出身。
    有沈家托舉，這才得封外姓王。
    宣毅軍中，也大多都是將帥之後。
    對林若初這個半路殺出來的正將沒有那麽服氣。
    隻是宣毅軍都知道她曾助肅王破獲了府中“肅王妃遇刺”一案，對肅王而言是有幾分恩情的，麵上便也給她幾分尊敬。
    這樣的態度讓杜欣欣不爽：
    【狗眼看人低。】
    卻讓女鬼十分興奮：
    【這叫先抑後揚懂不懂，就得先‘桀驁不馴’，回頭土著女收拾他們的時候，才有好戲看！】
    林若初：……
    一體同心的她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女鬼此刻的“得瑟”，想到她是在期待自己贏，也就隨她去。
    第二日宴請的則是與她一起得授官職的十八女官。
    留任京都城的八人，她恰好相熟，但外派的十人，次月便要起行，今日能聚在一起，對大家來說也是機會難得。
    這是個十分神奇的席麵，所有坐在宴席上的女人都覺得奇妙。
    她們之中雖大多出身世家大族，自小參加過的宴請、聚會不少，但像這樣，宴上沒有男子，沒有母親或兒女，也不需被拉著相看的席麵，還真真是頭一遭。
    甚至她們於觥籌交錯間，談的竟然不是家長裏短，不是近來京都城時新的衣料和首飾釵環，不是樊樓新上的佳肴，也不是詩書畫。
    而是公事。
    她們居然在談公事。
    談各自即將走馬上任的官職。
    這感覺真的太奇妙了，置身其中，竟如同做夢一般。
    有好多次，舉杯的女子都會突然頓住，問自己身側之人：“我們真的不是在夢囈麽？”
    隨即招來一陣銀鈴般的淺笑：
    “自然不是。”
    “這都是我們用血肉汗水為自己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