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的時候，謝東帶著林夜寒前往對方的私人場所，位於老城區鬆台山腳下的華僑飯店，赴約還貼去。
    人家既然下了挑戰書，謝東肯定得接著，要不然，就該灰溜溜的退出江湖。
    還貼，跟踢館沒什麽兩樣，隻是被邀請過來的。
    還貼子，比的就是實力，看誰在牌桌上功夫硬。
    其實，像謝東這種開地下賭場的社會人，算不上大老板。他開的場子一天下來，抽水的錢往多了數差不多也就有個大幾萬，這就不錯了，他不玩腥博，不騙人，靠的是純運氣和手氣，讓自己的莊家和對方賭個你來我往，隻能算是中規中矩的一個開設賭局的江湖人。
    也因此，謝東在溫州的江湖地位並不高。
    但是，他這人，講義氣，守規矩，剛出道的時候，曾給勝爺打過下手，勝爺隱退江湖這麽些年，他每年都有孝敬，從不間斷。
    所以說，他眼下有事，勝爺才會出手拉他一把。
    這就是所謂的藍道之道。
    藍道，也是所謂的人情世故的道，也是禮尚往來的江湖。
    晚上的溫州老城區，像是鬼門關開了似的，大街小巷，到處都遊蕩著各類牛鬼蛇神，人群接著人群，再加上路邊煙火繚繞的各式大排檔，好一派生生不息的夜生活全景圖。
    尤其是華僑飯店這一帶，八十年代的時候，集聚了幾乎所有的鞋類批發門市，吸引著全國各地的商人紛至遝來。
    老華僑飯店位於人民路和信河街交叉口，這是一處有十三層樓高的建築，像是一座小城堡。
    華僑飯店的對麵，先後匯聚起了溫州排檔的“三劍客”：雲天樓、觀鬆樓和知味館。
    其實，自古以來，有港口的城市，夜市繁華，排檔也精彩。
    也因此，華僑飯店這一帶，藏著夜色中最地道的港口城市的味道，濃濃的“鮮味”打開味蕾，暢飲歡語中，一天的疲倦、波折、失意，消解了；成功、收獲、喜悅，放大了。
    這就是溫州人所謂的：排檔一夜回，元氣天明滿。
    那個時候的老華僑飯店，明麵上是個大酒店，迎接著五湖四海的客商。但是，本質上，卻是魚龍混雜，五味俱全。尤其是正樓後麵那幢緊靠鬆台山的附屬樓，道上的人都知道它的雅號：華僑飯店娛樂城。
    車子進了看似不對外營業的附屬樓停車場，就有專門的工作人員上來詢問和檢查，確定了來人的身份之後，這才讓謝東領著林夜寒進了大門，又過了一道安檢，各人都被搜了搜身。
    林夜寒抬頭看看，檔次還挺高，一樓並不營業，在工作人員引導下，直接上了三樓。
    三樓明顯是經過了大改造的，根本就看不見什麽廊柱和承重牆，一進去，就覺得這地方既寬敞又大氣，燈光明亮，氣氛熱烈，每個人都挺興奮，不用說，清一色的都是賭徒。
    在林夜寒眼裏，這些人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冤大頭。都是待宰的羔羊。
    那是因為，這種場子一看，就是藍道高手經營起來的，來到這裏，十賭九輸那還算是好的，你都算是贏家了。首先，人家在所有賭具上已經提前做了手腳，再加上賭桌上人家手裏的活，不知道要比一般的賭徒高出多少，要想贏， 除非是人家有意放水。
    隻是，眼前這麽多的賭徒，都不明所以，在那兒玩的那叫一個興奮，瞪著眼珠子翹著腳，扯著嗓子在那兒喊：三邊，三邊......玩的正興起。
    謝東帶著林夜寒，一刻也沒停留，直接跟著引路的工作人員，穿過連廊，去了最東頭的一間貴賓室，在門口等著人進去通報，然後才得以進去。
    林夜寒觀察到，謝東似乎也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進屋一看，好家夥，七八個打腳溫州方言，打手）在裏麵嚴防死守著，瞪著眼睛盯著來人，看起來神色還挺緊張似的。
    過了一會，人家就讓他們幾號人拎著錢箱子進了裏間。
    一進門，林夜寒就感覺到那是別有洞天，眼力所見，處處都透著奢靡之風，整個貴賓廳更像是一個格調高雅的酒吧，對麵牆邊是一整排酒櫃，放置著各種紅酒、洋酒、白酒、啤酒，一長排沙發上，坐著六七個濃妝豔抹的小娘們，都挺年輕，個個超短裙配黑絲襪，蹬著小皮靴，個個鶯歌燕舞，妖豔媚人，身上佩戴的珠寶首飾，看上去也價格不菲，明眼一看，那就是出台多年的老甲魚，要不然，賭台上的那幾位金主，可舍不得買那麽貴的東西。
    像她們這樣的小娘們，在溫州娛樂圈和江湖上混，隻要傍上哪個大款，變著花樣睡上三個、五個月的，搞不齊就能撈個大幾十萬的，來錢足夠快。
    再看賭桌上坐著的幾個老家夥，一個個都西裝革履、油頭粉麵的，手裏叼著的，可不是普通的什麽牡丹、中華，叼的都是跟褲襠裏的馬賽克一樣粗的大雪茄，黢黑的焦黃的，像蒸汽火車頭似的“呼呼”直冒白煙。
    桌子上擺的是麻將牌，每個人見到謝東他們進來，臉上都是一副輕蔑的表情，似是在說：嗬嗬，哪來的小兔崽子，就敢上這裏賭錢？玩唄，一會有你們好看的......
    周定文坐在東風上位，見到謝東來了，皮笑肉不笑的把手裏的麻將隨意一放，玩笑道：“嘿嘿，謝東，你還挺守時啊，準時準點的，可以啊，沒怯場......”
    旁邊幾位陪玩的老家夥，更是一臉的不屑，看著他們，撇著大嘴，瞪著眼珠。
    謝東將手裏的皮箱放在一旁，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周老板左邊位的那個大胖子，先嘟囔起來：“我說，老周啊，你格局怎麽這麽小啊？跟這種鄉巴佬玩什麽呀？我們一頓飯錢，就夠他謝東抽水抽一個月的吧？你說你跟他玩個什麽勁啊？”
    胖子這一說話，林夜寒就一眼望去，好家夥，五個手指頭上戴著有六枚大金戒指，脖子上掛著的是比狗鏈子還粗的金鏈子，無處不彰顯自己是多麽有錢多麽土豪。
    胖子的這一通嘲諷，讓謝東麵子上有點掛不住了，當下就陰沉下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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