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峨眉盲俠低頭認輸了，林夜寒悠悠然回道：“老瞎子，不用再糾結了，該你做莊了，別讓我失望哦。”
    一聽到第一局結束，周定文和謝東跑的比兔子還快，滿臉興奮的將棋盤上的第一道籌碼吃了個一幹二淨……
    “哎呦泥馬，老子真倒黴，第一局跟風就輸掉了一百萬，操……”
    “你特麽的才一百個，老子看看兩隻老猴子像那麽回事，以為有了不起的功夫，一眨眼賠進去了三百個……”
    大廳裏的怨聲載道和歡天喜地形成了鮮明對比，有垂頭喪氣的，自然就有揚眉吐氣的……
    這時，金淩誌以比較公立的口吻道：“盧洪，小勝爺這邊第一局外盤加內盤的總籌碼是兩千兩百萬，按照二點二二的總賠率，你要賠付四千八百八四萬。”
    聽到這個數字，對於那些第一次見識到這樣大場麵的賭客來說，著實有點吃驚，覺得太誇張了，今晚一共十二道，一道比一道籌碼高，這麽輸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第一道的輸贏結果一點都不誇張，這一局的賭注，不單單是周定文和謝東押注，還有身邊那些仰慕和想要結交勝爺的老板們押的籌碼，還有華僑娛樂城押外圍的籌碼總額。
    盧洪那張臉再也不那麽俊俏了，汗漬滲得滿臉都是，他從寧德轉戰溫州城，八年時間，積累了一個多億的身家，第一局眼看著要走了他三分之一的命！！！
    縱有萬般的不舍，開弓也沒有回頭箭，盧洪強忍著痛，咬著後槽牙，冷聲道：“上官，照賠率賠付！！！”
    不賠不行啊，這裏是藍道，這裏是江湖，隻要有哪怕一萬塊錢沒有賠付到位，可能就會要了自己的卿卿小命。
    八十年代那陣子，從雲南那邊找人來溫州做個人，隻需要花兩千塊錢，再加一雙膠鞋，就有願意賣命的人。
    上官獲得指令，便帶人走到財務台這邊開始走賬……
    金淩誌眼見第一道的賬務開始兌現，敲了敲賭台上的鈴鐺。
    “鐺鐺鐺鐺……”
    “換莊！！！”
    第二局，是兩隻老猴子做莊。
    老瞎子金眉猴拿起竹竿“啪啪”往左邊敲了敲，那是在提示他的老兄弟金川猴出手。
    老袍哥不由分說，抄起骰盅來，準備放手去博……
    盧洪滿眼都是血絲乎拉的，顯然是有點經不起折騰，表情有些痛苦又不得不唯唯諾諾的低下身子，靠近兩隻猴子身邊：“呃，兩位前輩，第二道輸贏對晚輩來說太重要了，千萬不能大意啊！！！”
    “哼，小洪，急什麽？十二道，我們有六個莊呢，後麵一局大過一局，這才剛剛開始呢，啊？”
    很明顯，坐在賭台上的兩隻老猴子，僅僅隻是賣手藝的，輸掉再多也不用他們掏一分錢腰包，沒有任何的心理壓力，說話也雲淡風輕了許多……
    盧洪沒能從兩隻老猴子那裏得到肯定的答案，隻好轉頭看向林夜寒，眼神裏的不甘越來越濃鬱！！！
    他這是什麽？這就是賭徒最常有的心態，越是輸殺心就越重，越是輸手插的就越深，深到拔不出來了……
    林夜寒不再去看盧洪的表情，而是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個沒了耳朵的川地老袍哥咬了咬牙，厲聲道：“臭小子，該我了！！！”
    猛然之間，他抄起骰盅左右開弓，一個神龍擺尾就將賭台上的骰子吸進盅裏，這一招夠漂亮，不多不少，正好吸進了六顆骰子，眾人都覺得大開眼界……
    整個大廳裏瞬間安靜下來，隻見到光影閃爍中，骰盅在他手裏越搖越快、越搖越快……
    這是外行人眼裏看到的景象，而在林夜寒看來，不僅僅隻是越搖越快那麽簡單，其實，對他來說，老袍哥搖動時的真實速度很慢，慢到讓他直皺眉頭，不住的用言語相激：“喂，快點，快點，怎麽搞的，晚上是因為緊張吃不下飯嗎？這麽軟弱無力的，快點快點再快點，快！快！！快！！！”
    林夜寒不住的嘲諷著對方，也讓大廳裏的人心生疑竇，紛紛心說，操，這不是夠快了嗎？都快到好幾個重影了，原來這樣的速度在小爺眼裏僅僅隻是小兒科啊？
    大廳裏不免就有了嘲笑聲傳出，繼而又有哈哈大笑聲發出來……
    金淩誌連連擺手，再次警示道：“安靜，誰要是再發出聲音，我老金就請他出去！”
    金淩誌的製止，其實是擔心大廳的雜音會影響林夜寒的聽風效果，誤判了骰子的走向。
    林夜寒卻不以為然，他出言相激，又故意引起眾人的嘲笑哄鬧，為的就是渾水摸魚，擾亂對方心智，他可以在亂中取勝，他有的就是這個本事。
    當初神猴張為了訓練他的聽力，愣是讓他站在陣風不斷的天台山頂上去聽竹葉子掉下來的聲音，繼而清點竹葉子的數量……
    整整三年時間，林夜寒立在天台山之巔，任由大風小風排闥而入，先是掠過腳邊，繼而攀上膝頭，終至於頭頂，將他團團裹住……
    那些風可不是甌江兩岸或是溫州老城區的巷陌間那般輕柔的耳語，而是從遠古荒原上一路狂奔而來的猛士，帶著沙石的銳氣，攜著雲霓的重量，橫衝直撞的撲麵而來的……
    起初，山風隻是呼嘯，這呼嘯聲頗似遠方戰場上金戈鐵馬的交鳴，又像是荒野中群狼的嗥叫；繼而，風中又混入了別的聲音，有若有若無的私語，似是山間樵夫的砍柴聲，又像是溪水從石縫間滲出的叮咚，待他凝神細聽，卻又辨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是因為，山風有意無意的將各種聲響揉碎了又拚合，拚合了又揉碎，叫人無從捉摸，忽而似有嬰兒的啼哭，忽而似有老者的咳嗽，忽而又是少女的輕笑。這些聲音糾纏在一處，風裹挾著竹葉子，在耳邊掠過又飛走，分明聽見了，伸手去抓卻什麽也留不下……
    隨著風愈發狂暴起來，那些細碎的竹葉沙沙聲又被淹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宏大的喧囂，像是無數竹葉在風中掙紮的呻吟，個個躬著身子，已經不再沙沙作響，而是發出"嗚嗚"的哀鳴，低沉而持久……
    那些夾雜在山風之中的聲音，時而詭異的寂靜，靜到他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聞，時而尖銳的呼嘯，好似利刃劃破綢緞，又像是什麽東西突然斷裂的脆響……
    有時候，風中還會夾雜神猴張故意發出的聲響，時而傳來一聲模糊的犬吠，時而是斷續的雞鳴，這些聲音被風揉捏得變了形，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既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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