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夏夜，供銷社倉庫活像個被遺忘的“神秘基地”。老舊的木門“吱呀”一聲推開，煤油燈的光暈在牆上跳起了搖擺舞，把林曉芸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一會兒變成巨人，一會兒又縮成小矮人。她戴著圓框眼鏡，鼻尖都快貼到賬本上了，活脫脫像隻專注的小倉鼠，在一堆文件裏“啃”著經濟數據。
    木桌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賬本，邊角還沾著去年盤點時灑落的麵粉。林曉芸麵前，用算盤、舊紙箱和紅毛線搭建起的簡易“經濟沙盤”格外顯眼。幾個歪歪扭扭的紙箱被塗成工業區大樓的模樣，紅毛線纏繞成縱橫交錯的馬路，最絕的是那把算盤，被她當成了“金融中心”，算珠在煤油燈下泛著溫潤的光，仿佛隨時能吐出一串改變命運的數字。
    “建材需求量每年增長30，但現有供應商的產能……”林曉芸咬著鉛筆頭，嘴裏念念有詞，筆尖在賬本上戳出一個個小坑。她的麻花辮隨著低頭的動作垂在胸前，發梢還係著褪色的紅頭繩，隨著算盤珠的撥動輕輕搖晃。突然，她的手指像被燙到似的，猛地停在賬本某一頁——李氏建材公司的供貨價格欄裏，數字像個囂張的小怪獸，比市場價高出近一倍！
    “好家夥！這價格怕不是坐火箭上天了？”林曉芸“謔”地坐直身子，圓框眼鏡差點滑到鼻尖。她抓起算盤，手指在算珠間上下翻飛，劈裏啪啦的聲響在寂靜的倉庫裏格外清脆，活像在演奏一場緊張刺激的“數學交響樂”。算珠碰撞聲越來越急，她的眉頭也皺成了麻花，嘴裏還嘟囔著：“不對勁不對勁，這裏麵肯定藏著大貓膩！”
    她翻出前幾個月的賬本，像隻嗅覺靈敏的小警犬，在密密麻麻的數字裏來回嗅探。煤油燈突然“噗”地閃了一下，嚇得她一激靈，手裏的紅筆在紙上劃出長長的斜線。但這絲毫沒影響她的專注，反而把賬本翻得更快了，嘴裏還念叨著：“哼，我倒要看看你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就在她算得熱火朝天時，倉庫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黑影。林曉芸猛地抬頭，隻看到窗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外麵漆黑的夜。她眨了眨眼睛，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嘀咕道：“肯定是風吹的，繼續算我的！”可剛低下頭，又覺得後背涼颼颼的，仿佛有雙眼睛正死死盯著她。
    她悄悄拿起記賬的鋼筆，筆尖在手指間轉了個圈，活像武俠片裏準備出招的大俠。然後假裝不經意地往窗外瞟了一眼，這一眼差點讓她尖叫出聲——月光下，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正貼在窗玻璃上，鼻子都被壓得變形了！
    “啊！”林曉芸的尖叫卡在喉嚨裏，她抓起桌上的賬本就砸過去。賬本“啪”地拍在玻璃上，男人嚇得一蹦三尺高，轉身撒腿就跑，慌亂中還撞倒了門口的掃帚。林曉芸反應過來，立刻追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抓小偷啊！偷看賬本的小偷！”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工裝，踩著舊布鞋在倉庫院子裏狂奔。麻花辮在身後甩得像個小皮鞭，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在地上蹦躂著追趕那個黑影。可小偷跑得太快，沒一會兒就消失在巷子裏，隻留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林曉芸氣喘籲籲地停下，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她的圓框眼鏡歪到了一邊，紅頭繩也散開了一縷，模樣狼狽極了。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眼睛亮晶晶地閃著光：“敢監視我？這下更說明李氏有問題了！”
    回到倉庫，林曉芸把算盤撥得劈裏啪啦響，開始重新規劃供應鏈。她用紅毛線把“李氏建材公司”的紙箱狠狠纏住，又在旁邊貼了個畫著大叉的紙條，嘴裏還念叨著：“看你還怎麽囂張！”接著，她翻出泛黃的通訊錄，給各個小工廠打電話。
    “王廠長！我是供銷社小林啊！”她把聽筒夾在肩膀上，一邊在賬本上寫寫畫畫，“您廠子最近建材產能咋樣？我們工業區這邊有個大項目……對，價格好商量！”電話打完，她得意地晃了晃賬本：“哼，我就不信離了李氏這棵歪脖子樹，還造不出高樓大廈了！”
    可事情哪有這麽簡單。第二天，李氏建材公司的人就找上門來了。為首的是個油頭粉麵的男人，西裝革履的，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他大搖大擺走進倉庫，鼻子皺成一團：“林會計，聽說你在到處說我們公司的壞話？”
    林曉芸不慌不忙地合上賬本，把算盤推到一邊，鏡片後的眼睛閃著機靈勁兒：“我可沒說壞話，隻是發現貴公司的價格不太符合市場行情。您看，同樣的鋼材，別家賣這個數……”她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可您這兒……”
    “市場行情？”男人冷笑一聲，“小姑娘，有些事不是你該操心的。”他伸手想拿桌上的賬本，林曉芸眼疾手快，“啪”地一下按住：“這位先生，賬本可不是隨便能看的。”
    兩人正僵持著，陸明遠風風火火地趕來了。他安全帽都沒摘，身上還沾著工地的塵土，像個及時救場的超級英雄：“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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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曉芸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陸明遠的臉瞬間黑得像鍋底：“好啊！李氏竟敢搞這一套！”他轉身對李氏的人說：“回去告訴你們老板，蛇口工業區不歡迎黑心商人！”
    李氏的人灰溜溜走了，可林曉芸知道，這隻是個開始。接下來的日子，她像個不知疲倦的小蜜蜂，在倉庫和工業區之間來回奔波。白天跟著工人去考察小工廠，晚上就在煤油燈下完善她的“經濟沙盤”。她把算盤珠子重新排列，用舊紙箱搭出新的廠房模型，紅毛線也換成了更鮮豔的顏色，仿佛在編織一個全新的經濟藍圖。
    有一次，她正趴在桌上畫供應鏈路線圖，秦雪梅突然來了。秦雪梅穿著工裝，頭發紮得利落，手裏還拎著個飯盒：“曉芸，又在忙啊？快吃飯，我給你帶了三鮮伊麵。”
    林曉芸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雪梅姐！你看我新改的方案！如果從這些小工廠拿貨，不僅價格能降下來，還能帶動本地經濟！”她興奮地指著“經濟沙盤”，像個展示寶貝的孩子。
    秦雪梅笑著搖頭：“你啊，真是個工作狂。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和那些黑心商人鬥！”
    在林曉芸的努力下，越來越多的小工廠加入了工業區的供應鏈。她的“經濟沙盤”也越做越精致，紙箱大樓變成了立體模型，紅毛線馬路旁還插上了小旗子。而供銷社倉庫，這個見證了她無數個日夜奮鬥的地方，也成了蛇口工業區經濟變革的“秘密指揮部”。
    可李氏集團哪會輕易罷休。一天深夜，林曉芸正在倉庫核對數據，突然聽到外麵傳來異響。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借著月光，看到幾個黑影正在撬倉庫後門。她心跳加速，趕緊跑回屋裏，撥通了陸明遠的電話。
    “陸哥！李氏的人來搞破壞了！”她壓低聲音，眼睛死死盯著後門的方向。
    “你別怕，我馬上帶人來！”陸明遠的聲音堅定有力。
    林曉芸掛了電話，抓起牆角的掃帚，心裏默念：“來吧！本姑娘可不怕你們！”她悄悄繞到黑影身後，大喝一聲：“住手！”黑影們被嚇得一哆嗦，轉過身看到是個小姑娘，頓時囂張起來：“臭丫頭，別多管閑事！”
    林曉芸揮舞著掃帚，像個英勇的小戰士：“這裏是工業區的物資倉庫，你們敢破壞，就是和整個蛇口作對！”就在這時，陸明遠帶著一群工人趕到了，手電筒的光束照得黑影們睜不開眼。
    “抓住他們！”陸明遠大喊一聲，工人們一擁而上。黑影們見勢不妙，轉身想跑，卻被早就埋伏好的秦雪梅帶人攔住了去路。一番較量後，黑影們被繩之以法。
    經過這次風波，林曉芸更加堅定了改革的決心。她的“經濟沙盤”裏，代表李氏的紙箱被徹底移除，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小工廠模型。供銷社倉庫裏，算盤聲依舊清脆，煤油燈依舊明亮，而林曉芸，這個用算盤和賬本對抗商業陰謀的姑娘，正用她的智慧和勇氣，為蛇口工業區的未來，編織著一個充滿希望的經濟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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