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曉芸的內心掙紮:從猶豫到堅定的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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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一層暖黃色的薄紗,輕輕地籠罩著蛇口老街。蟬鳴聲此起彼伏,仿佛一群不知疲倦的鼓手,在為這個悶熱的夏夜演奏著單調而聒噪的交響曲。林曉芸站在社區公告欄前,手裏捏著半截快要化掉的粉筆,神情凝重,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內心辯論。
斑駁的黑板上,褪色的“計劃經濟萬歲”標語像幽靈般浮在背景,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時代的印記。而她新寫的“改革”二字,歪歪扭扭,邊緣被反複描摹得毛糙不堪,仿佛兩道正在結痂的傷口,訴說著她內心的掙紮與不安。
白襯衫的後背已經洇出了深色的汗漬,粉筆灰簌簌地落在她的睫毛上,她卻渾然不覺。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湧來,將她帶回到三年前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那是一個火光衝天的夜晚,糧站的大火染紅了半邊天,濃煙像貪婪的魔鬼,吞噬著一切。林曉芸絕望地咳嗽著,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視線。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大火吞噬時,一雙有力的手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
“曉芸別怕!”陸明遠通紅的眼睛裏布滿血絲,沙啞的嘶吼穿透火場的喧囂。他拽著她在滾燙的地麵上狂奔,粗糙的掌心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最終逃出生天時,她才發現手腕上多了道猙獰的疤痕,像條蜿蜒的小蛇,永遠烙下了那個生死瞬間的印記。
此刻,工業區轟鳴的塔吊聲、穿梭的工程車喇叭聲,與記憶中的火場喧囂重疊。林曉芸的手指微微發顫,粉筆在黑板上劃出刺耳的刮擦聲。報紙上關於“姓資姓社”的爭論、供銷社老同事“搞市場就是走歪路”的指責,像無數根細針,密密麻麻地紮在她的心口。
“林姐姐!”清脆的童聲突然響起。她猛地回頭,看見老街的孩童舉著融化的冰棍,正好奇地盯著黑板,“你在寫什麽呀?”
林曉芸慌亂地把粉筆藏到身後,轉身時寬大的袖口蹭過黑板,剛寫的“創新”二字頓時糊成一團,像極了她此刻紛亂的思緒。
“沒、沒什麽。”她結結巴巴地回答,耳尖泛起可疑的紅暈。孩童失望地走開,她卻久久站在原地,看著黑板上那團模糊的字跡發怔。蟬鳴聲愈發刺耳,遠處傳來工地打樁的震動,震得腳下的石板路微微發顫。
夜幕降臨,林曉芸抱著算盤往家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與街邊的梧桐樹影交織在一起。路過巷口時,兩個熟悉的聲音讓她腳步頓住——是供銷社的老會計和門衛大爺。
“陸家那小子,天天搞什麽vcd,簡直是瞎折騰!”老會計的聲音裏滿是不屑,“現在外麵都在爭論姓資姓社,他們倒好,跟外資企業打得火熱,遲早要出事!”
“就是就是,還是計劃經濟好,搞市場就是走資本主義歪路……”門衛大爺的附和聲讓林曉芸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月光正好照在她手腕的疤痕上,泛著蒼白的光。
回到家,林曉芸癱坐在老舊的藤椅上。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亮了牆上掛著的泛黃照片——那是她和陸明遠在糧站工作時的合影,照片裏兩人穿著樸素的工裝,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照片下方,還貼著一張皺巴巴的獎狀,寫著“先進工作者”幾個褪色的大字。
她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疤痕,又想起白天在黑板報前的場景。那些反複描摹的字跡,從最初的猶豫到後來漸漸加深的筆畫,不正是她內心掙紮的真實寫照嗎?粉筆灰落在睫毛上的觸感,就像記憶裏那場大火的餘燼,時不時刺痛著她。
深夜,林曉芸翻出壓在箱底的日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錄著這些年的心路曆程。她握著鋼筆,遲遲下不了筆。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隻聽見遠處傳來貨輪的汽笛聲,悠長而寂寞。
“改革真的是錯的嗎?”她在心裏反複問自己。想起陸明遠在研發vcd時堅定的眼神,想起團隊成員們在舊倉庫裏日夜奮戰的場景,想起他們用《黑貓警長》的旋律緩解壓力的歡樂時刻……這些畫麵像電影膠片般在她腦海中一一閃過。
突然,她想起白天被孩童蹭花的“創新”二字。鬼使神差地,她起身走到書桌前,攤開一張白紙,用鋼筆鄭重地寫下這兩個字。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仿佛在與內心的猶豫對抗。
第二天清晨,林曉芸早早來到公告欄前。晨光中,她重新拿起粉筆,一筆一劃地修補著被蹭花的字跡。這次,她的手不再顫抖,粉筆在黑板上留下流暢的線條。“改革”二字被描得醒目而堅定,與背景中褪色的“計劃經濟萬歲”形成鮮明對比。
老街的孩童又蹦蹦跳跳地跑過來,這次林曉芸沒有躲閃。她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繼續專注地書寫。粉筆灰依舊簌簌飄落,但她不再在意,因為此刻她終於明白——有些路,注定要在質疑和掙紮中堅定地走下去。
當第一縷陽光完全照亮黑板報時,林曉芸看著自己的傑作,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那些曾經困擾她的爭論、指責,此刻都化作了腳下的基石。她知道,前方或許還有無數艱難險阻,但隻要想起陸明遠拽著她衝出火海的那份勇氣,想起團隊夥伴們並肩作戰的溫暖,她就有了繼續前行的力量。
收拾好粉筆,林曉芸轉身離開。身後,嶄新的黑板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而老街的蟬鳴,似乎也變得悅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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