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的白熾燈管像隻年邁的知了，扯著嗓子“滋滋”作響，仿佛在抗議著這沉悶的氛圍。陸明遠癱坐在椅子上，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提線木偶，眼神空洞地盯著鋪滿桌麵的下崗職工名單。
    “老陸，你這表情，比我家樓下賣不出去的凍豆腐還難看。”
    林曉芸抱著算盤晃了進來，馬尾辮隨著步伐一甩一甩的，像是在給這壓抑的會議室增添一絲活力。她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算盤珠子在她指尖劈裏啪啦地跳著踢踏舞。
    “我剛去食堂轉了一圈，”林曉芸繼續說道，“聽說後勤部老李頭正攛掇大夥兒聯名上書，說改製就是要把他們踢出去喝西北風。”
    陸明遠伸手抓亂了頭發，活像剛被雷劈過的枯草：“我能不知道嗎？財務部的窟窿還沒補上，上麵又催著月底前必須出安置方案。這哪是改製，分明是在鋼絲上跳霹靂舞——步步驚心啊！”
    他順手抓起桌上的糧票航母模型，這幾天他把這模型翻來覆去地擺弄，邊角都被磨得起了毛邊。
    林曉芸停下撥弄算盤的手，珠子相撞發出清脆的“哢嗒”聲：“老陸，你說咱們能不能換個思路？之前總想著給下崗職工安排新崗位，可現在到處都在精簡人員，哪有那麽多現成的坑？”
    她推了推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兩顆黑曜石：“我們能不能教他們自己挖坑？”
    “自己挖坑？你是說讓他們去當礦工？”陸明遠瞪大了眼睛，表情像極了被踩了尾巴的貓。
    “瞧你這榆木腦袋！”林曉芸抓起算盤輕輕敲了下他的手背，“我是說培訓！教他們學新技能，比如開飯館、修家電、搞裁縫鋪。可傳統培訓又枯燥又費錢，職工們也沒興趣，這才是最頭疼的。”
    會議室陷入了沉默，隻有空調外機在窗外發出有氣無力的嗡嗡聲，像是在為這難題而歎息。
    陸明遠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那形狀像極了上周失蹤的那筆巨款。突然，他的眼睛亮得能照出人影：“曉芸，你玩過大富翁嗎？就是咱們在黃山山洞裏用賬本玩的那個！”
    “當然玩過，每次都是我贏，你還欠我三局沒複盤呢！”林曉芸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咱們能不能把培訓變成遊戲？就像大富翁那樣，讓職工在玩的過程中學技能！”陸明遠激動地站起來，碰得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比如……比如做個‘下崗消消樂’！不是那種消除方塊的遊戲，是能讓職工‘消除’就業煩惱的培訓係統！”
    林曉芸愣了兩秒，隨即拍案而起：“老陸，你這腦洞比天壇的圓丘壇還大！可仔細想想，還真行得通！”
    她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開始滔滔不絕地描述起來：“咱們可以把開飯館要學的采購、烹飪、算賬，設計成闖關任務；修家電就模擬各種故障場景，讓職工在遊戲裏練習維修……甚至還可以加入一些趣味元素，比如讓職工扮演廚師，在規定時間內做出美味佳肴，或者扮演家電維修工，在虛擬環境中解決各種故障。”
    “而且遊戲還能設置獎勵機製！”陸明遠越說越興奮，在會議室裏來回踱步，“比如通關就能拿到技能證書，集滿一定數量還能兌換創業啟動資金！這樣既能調動積極性，又能讓培訓變得有趣。”
    “沒錯！”林曉芸補充道，“我們還可以設置排行榜，讓職工們互相競爭，激發他們的學習熱情。”
    “不過，”林曉芸突然皺起眉頭，“開發這樣的遊戲係統得花不少錢，咱們賬上那點錢連買服務器都不夠，更別說請專業團隊開發了。”
    陸明遠撓了撓頭，像隻被難住的金毛犬：“這倒是個問題……哎！咱們廠裏不是有幾個年輕人特別愛玩遊戲嗎？上次我看見技術部小王偷偷在工位上玩紅白機，被車間主任抓了個現行。要是能把他們組織起來，說不定能自己開發！”
    “你是說讓職工自己開發遊戲？這也太瘋狂了吧！”林曉芸瞪大了眼睛，表情比看見外星人還驚訝。
    “有什麽瘋狂的？咱們工人階級連原子彈都能造出來，還搞不定一個遊戲？”陸明遠雙手叉腰，活像個準備衝鋒陷陣的將軍，“而且這也是個鍛煉隊伍的好機會，等遊戲開發出來，說不定還能對外出售，賺一筆外快！”
    說幹就幹，陸明遠立刻在全廠貼出了“英雄召集令”，號稱要組建“遊戲開發天團”。消息一傳開，食堂、車間、辦公室都炸開了鍋。
    有人說陸主任這是被查賬查出幻覺了；有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還有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準備看笑話。
    報名那天，陸明遠的辦公室擠得像早高峰的公交車。
    技術部的小王頂著兩個黑眼圈，抱著一摞遊戲攻略就衝了進來：“陸主任，我從紅白機時代就開始玩遊戲，魂鬥羅一命通關對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開發遊戲這事，我肯定能行！”
    財務部的小張怯生生地舉起手：“我雖然不懂編程，但我會設計關卡！我老家開飯館，我從小就在後廚幫忙，什麽食材搭配、成本核算，我門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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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平時最沉默寡言的門衛大爺都湊了過來，從懷裏掏出個鐵皮盒，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幾張遊戲卡帶：“我孫子天天在家打遊戲，我看著看著也學了不少。要是需要測試遊戲，我第一個報名！”
    看著眼前這熱熱鬧鬧的場景，林曉芸偷偷扯了扯陸明遠的衣角：“老陸，你還真有號召力。不過話說回來，這麽多人，專業的沒幾個，咱們能行嗎？”
    陸明遠拍了拍胸脯，露出招牌式的自信笑容：“放心吧！當年咱們搞‘兩彈一星’，條件比這艱苦多了，不也成功了？咱們這群‘雜牌軍’，說不定能搞出個震驚世界的‘遊戲核彈’！”
    就這樣，“下崗消消樂”開發項目正式啟動。
    陸明遠把閑置的倉庫改成了臨時工作室，裏麵堆滿了電腦、遊戲機、白板，還有不知從哪兒搬來的台球桌。每天下班後，這裏就變成了歡樂的戰場：
    敲擊鍵盤的聲音此起彼伏，仿佛在演奏一曲“代碼交響曲”。
    討論方案的爭吵聲不絕於耳，大家各抒己見，碰撞出思維的火花。
    試玩遊戲的歡呼聲更是讓人熱血沸騰，每一次成功的關卡設計都讓人興奮不已。
    有一次，為了設計一個逼真的烹飪關卡，小張硬是從家裏搬來了全套廚具，在倉庫裏支起了灶台。
    結果油放多了，差點把倉庫點著，嚇得眾人手忙腳亂地拿滅火器撲救。
    最後火是滅了，可滿屋子都是油煙味，大家一邊咳嗽一邊笑，說這是最“香”的一次開發會議。
    還有小王，為了做出流暢的遊戲畫麵，連續三天三夜沒合眼，眼睛紅得像兔子，嘴裏還念叨著“再優化最後一個代碼”。
    等他終於調試成功，一頭栽倒在沙發上就睡著了，嘴角還掛著傻笑，手裏緊緊攥著遊戲手柄。
    在開發過程中，也遇到了不少難題：
    有人提議加入vr技術，讓職工有身臨其境的培訓體驗，可一算成本，直接把眾人嚇得吐舌頭。
    有人想設計複雜的劇情，結果寫出來的劇本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長，根本沒法用。
    每當這時，陸明遠就會掏出他的糧票航母模型，給大家加油打氣：“咱們這是在幹一件前無古人的大事！就像這艘航母，從一張小小的糧票變成龐然大物，中間要經曆多少打磨？咱們現在遇到的困難，都是在為成功鋪路！”
    林曉芸則像個貼心的大管家，不僅幫忙協調各方資源，還時不時給大家帶點小零食。
    有一次，她用算盤精確計算出每個人的加班時長，給大家申請了一筆“遊戲開發特別津貼”，樂得眾人直呼“林姐萬歲”。
    經過兩個月的日夜奮戰，“下崗消消樂”終於完成了內測版。
    陸明遠特意組織了一場試玩會，邀請了第一批下崗職工來體驗。
    看著他們圍在電腦前，時而皺眉思考，時而興奮歡呼，成功通關後還互相擊掌慶祝，陸明遠和林曉芸對視一眼，眼裏都閃著激動的淚花。
    “陸主任，這遊戲太有意思了！我本來還愁以後沒活路，現在學了這麽多技能，感覺開個小飯館完全沒問題！”一位下崗職工拉著陸明遠的手，笑得合不攏嘴。
    林曉芸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輕輕推了推眼鏡：“老陸，咱們總算是沒白忙活。不過話說回來，這隻是個開始，接下來還要推廣，還要根據反饋優化……”
    “怕什麽？”陸明遠笑著把糧票航母模型拋向空中，穩穩接住，“咱們連‘資產黑洞’都敢碰，還怕這點小挑戰？走，今天我請客，咱們去慶祝一下！”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進倉庫，給這群為夢想奮鬥的人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下崗消消樂”的誕生，不僅是一個創新的培訓係統，更是國企改革浪潮中，一群普通人用智慧和勇氣書寫的傳奇篇章。
    而在這背後，等待著陸明遠和林曉芸的，還有更多未知的挑戰和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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