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香港國際會展中心，穹頂之下，鎏金吊燈與霓虹燈帶交織成一片賽博朋克式的光影迷宮。陸明遠站在這光影交錯的漩渦中心，指尖第三次撫過西裝內袋裏的電報稿，油墨味混著中央空調的冷香鑽進鼻腔，讓他突然想起去年在深圳華強北吃的麻辣燙——同樣的灼熱感，同樣讓人胃裏發緊。
    “陸桑，許久不見。”
    醇厚的日式英語裹著冰蘇打般的涼意襲來，陸明遠轉身，正對上鬆下電器亞太區總監鬆本浩二那副金絲眼鏡，反射的光線像兩把利刃直刺而來。對方西裝第三顆紐扣上的櫻花胸針隨著笑容輕輕顫動，像極了日劇中反派登場的特寫鏡頭——優雅中透著幾分陰險。
    “鬆本先生的展台很有……東方美學。”陸明遠伸手虛握，目光掠過對方身後那排銀灰色展櫃，嘴角揚起一個精準的弧度——商業微笑與冷笑之間的微妙平衡。
    “東方美學？” 鬆本的笑容又深了幾分，鏡片後的瞳孔縮成危險的細線，“聽說陸先生的團隊在vcd解碼技術上遇到了瓶頸？我們新推出的‘櫻花一號’已經實現了24幀動態補償……”
    他抬手示意身後的展示屏，屏幕上正巧播放著《還珠格格》片段，小燕子的劍穗在高清畫質下根根分明，仿佛在無聲地炫耀著他們的技術實力。
    “技術發展確實需要沉澱。”陸明遠打斷對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袖口的盤扣——那是蘇曼青親手繡的雲紋圖案，精致中透著幾分溫暖，“就像格格的旗頭要一針一線編，急不得。”
    展台周圍響起壓抑的低笑。林曉芸不知何時擠到前排，手裏捧著本《還珠格格》同人畫冊，指尖在“小燕子勇闖電路板”的插畫上敲出噠噠的節奏，像是在為陸明遠的話打著節拍。
    鬆本的笑容僵了僵，目光掃過畫冊封麵上閃著激光劍的小燕子，突然伸手招來翻譯：“告訴陸先生，我們的核心專利就像紫禁城的護城河，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
    “鬆本先生對中國文化很有研究？” 蘇曼青突然從人群中走出，馬尾辮上別著枚鑲水鑽的小燕子發卡，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那您一定知道，紫禁城的護城河最後都成了市民散步的公園。”
    她晃了晃手裏的參展證，證件帶末端還掛著個diy的小燕子鑰匙扣，俏皮中透著幾分自信：“就像我們的技術，堵是堵不住的。”
    “哦？看來陸先生的團隊很有信心。” 鬆本挑了挑眉，笑容裏多了幾分玩味。
    會展中心的電子鍾突然發出蜂鳴，提示十點鍾的新品發布會即將開始。鬆本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定格在職業微笑：“陸先生，下午三點的技術論壇，期待您的高見。”
    他轉身時，櫻花胸針勾住了林曉芸的畫冊邊角，嘩啦啦掉出幾張打印紙——正是陸明遠團隊三天前作廢的散熱係統設計稿。
    全場寂靜。
    林曉芸蹲下身撿紙，馬尾辮掃過鬆本鋥亮的皮鞋尖：“鬆本先生對我們的廢紙這麽感興趣？不如明天來我們展台，送您一套《還珠格格》限量版貼紙？”
    她仰起臉時，鏡片後的目光像極了畫冊裏持劍的小燕子，犀利中透著幾分俏皮。
    “哼！”鬆本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陸明遠彎腰幫她撿紙，指尖觸到紙麵右下角的鉛筆塗鴉——不知哪個實習生畫的小燕子正在給電路板貼“福”字。他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遞，裏麵是個包裝簡陋的芯片，附帶紙條寫著“小心銀座的櫻花”。
    “銀座的櫻花……”陸明遠心中冷笑，這看似浪漫的意象背後，隱藏的卻是更深的陰謀。
    “明遠，他們的技術演示怎麽辦？” 蘇曼青湊近時，身上的茉莉香水味蓋過了空氣中的硝煙味。她的手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口，這個習慣性動作從大學實驗室延續到現在，意味著她已經在腦海裏列好了三套應對方案。
    “讓曉芸把咱們的備用方案調出來。” 陸明遠壓低聲音，目光落在鬆本漸行漸遠的背影上，對方西裝後領沾著片白色紙屑，像極了白旗的一角，“對了，把那套‘晴兒的智慧’互動程序加到演示裏，我記得裏麵有段關於動態補償算法的彩蛋。”
    林曉芸突然笑出聲，手裏的同人畫冊被翻得嘩啦響：“明白，這就去給小燕子的激光劍加裝‘專利防禦結界’特效。”
    她轉身時，發梢掃過陸明遠的手背，帶來一絲溫熱——那是熬夜寫代碼時蹭上的咖啡漬溫度。
    中午十二點，會展中心的餐飲區飄來咖喱飯的香氣。陸明遠咬了口三明治，看著對麵狼吞虎咽的林曉芸突然開口：“你黑進他們係統時，有沒有發現‘櫻花一號’的技術文檔？”
    “當然有。”女孩叼著吸管眨眨眼，眼影上還沾著熬夜留下的遮瑕膏，“不過那些代碼像裹了十層豆沙的粽子，剝到第三層我就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她神秘兮兮地掏出u盤：“他們的核心算法居然參考了1987年的老專利，還是咱們中科院發表的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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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蘇曼青的筷子“當啷”掉進湯碗，“也就是說，他們所謂的‘專利護城河’，其實是偷了咱們的粽子葉？”
    “準確來說，是偷了粽葉還想壟斷糯米。”陸明遠擦了擦嘴，指尖敲了敲u盤，“現在問題是，怎麽讓全世界都看見他們手裏的粽葉印著‘中國製造’四個字。”
    “我有辦法！”林曉芸眼睛一亮，“我們可以……”
    她嘰嘰喳喳地講述著自己的計劃，陸明遠和蘇曼青不時點頭，臉上露出讚賞的笑容。
    下午兩點五十分，技術論壇現場的真皮座椅已經坐滿了三分之二。陸明遠路過日企展台時，聽見鬆本正在向記者炫耀“櫻花一號”的研發曆程，那句“完全自主知識產權”讓他想起小時候玩的傳話遊戲——最後總會把“明天考試”傳成“明天烤豬”。
    “陸先生，請這邊坐。”論壇工作人員的指引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抬眼望去，鬆本已經坐在主席台中央，金絲眼鏡換成了無框款式，顯得更加溫文爾雅。兩人目光相撞的瞬間，陸明遠忽然想起在深圳電子市場見過的奸商——同樣的微笑，同樣在計算器上按出天價時的篤定。
    “下麵請鬆下電器的鬆本浩二先生分享最新技術成果。”
    掌聲中，鬆本站起身，西裝上的櫻花胸針在追光燈下閃著冷光。他的ppt做得極盡精美，從芯片架構到用戶體驗，每一頁都透著精心計算的壓迫感。當屏幕上出現“領先中國同行五年”的字樣時，林曉芸故意大聲翻書，畫冊裏的激光劍插畫正巧映在投影幕布邊緣，像一把插向數據的利刃。
    “我們的‘櫻花一號’采用了獨創的動態補償算法……”鬆本的聲音突然卡頓，手指在觸控筆上反複點擊，屏幕卻停留在代碼界麵動彈不得。
    陸明遠看見林曉芸悄悄把手機放回口袋，嘴角揚起一抹笑——那是他們昨晚加急寫的網頁病毒，專門攻擊日語輸入法的空格漏洞。
    “抱歉，可能是係統故障。”鬆本的額頭沁出細汗，助理匆匆上台調試設備。
    這時，蘇曼青抱著一摞白皮書從側門進入，像分發撲克牌般遞給前排記者：“各位，這是我們團隊的技術備忘錄，裏麵有關於動態補償算法的完整推導過程。”
    閃光燈突然劈裏啪啦響成一片。陸明遠注意到，當記者們翻到白皮書第42頁時，臉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那頁角落用鉛筆寫著“該公式已於1987年申請國家專利”，字跡正是林曉芸的龍飛鳳舞。
    “陸先生，請問貴公司是否掌握鬆本先生提到的技術？”路透社的記者率先發問。
    “我們中國人有句古話，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陸明遠站起身，西裝口袋裏的電報稿硌著肋骨，“如果有人偷了你的米，再用你的鍋煮飯，還說這是他家的秘方——”他頓了頓，看向臉色鐵青的鬆本，“你會怎麽做？”
    會場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林曉芸適時舉起同人畫冊，翻到夾著紅葉書簽的那頁：“各位請看，這裏的電路板設計圖其實藏著《還珠格格》的台詞密碼，而某些公司的‘獨創技術’，不過是把我們的標點符號換了個字體。”
    鬆本突然用日語大吼一聲，助理急忙遞上一份文件。陸明遠瞥見標題裏的“專利證書”字樣，心中卻湧起一陣冷笑——今早秦雪梅發來的加急電報裏，附了份日本專利局的公開文件，顯示“櫻花一號”的核心技術申請日竟在他們設計稿泄露之後。
    “看來鬆本先生需要好好核對一下時間線。”陸明遠從公文包取出芯片，放在麥克風前，“這是今早收到的神秘快遞，裏麵的數據顯示，貴公司的研發日誌存在明顯的時間篡改痕跡。至於寄件人是誰——”他故意停頓，看著鬆本的瞳孔驟然收縮，“或許貴公司內部需要先查清楚內鬼？”
    論壇現場陷入混亂。當安保人員試圖搶奪芯片時，林曉芸已經舉起手機開始直播：“現在為大家展示的是《還珠格格》同人技術秀，首先登場的是小燕子牌漏洞掃描儀——”
    屏幕上，卡通化的小燕子正舉著放大鏡在代碼裏跳來跳去，最後定格在一串紅色批注：“抄襲可恥，違者拖出去杖責二十！”
    蘇曼青趁機走到台前，從畫冊裏抽出一張設計草圖：“其實我們早在三個月前就放棄了這個方案，因為我們發現了更先進的技術路徑——就像紫薇放棄爾康需要勇氣，做技術研發也要敢於推翻自己。”
    她的語氣突然放柔：“不過有些人，連別人的草稿紙都要撿去當寶貝。”
    下午四點十五分，論壇在日方代表的倉皇離場中草草結束。陸明遠站在會展中心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街道上穿行的雙層巴士，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林曉芸的笑聲：“你猜怎麽著？鬆本剛才在後台摔了咖啡杯，正好砸中他們的翻譯，那場麵跟容嬤嬤紮針似的！”
    “正經點。”蘇曼青遞來一罐可樂，卻自己先笑出了聲，“不過說真的，明遠，你怎麽知道他們會用那套舊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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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們和紫禁城的小偷一樣，總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陸明遠擰開瓶蓋，氣泡聲裏混著遠處的海鷗鳴叫，“而且……秦雪梅今早還說了個有意思的事——鬆本浩二的中文名字，倒過來念是‘好二鬆本’。”
    三個人笑作一團，陽光穿過玻璃幕牆，在他們身上織出金色的網。林曉芸忽然指著樓下：“快看！日企的工作人員在拆展台了，他們的櫻花胸針掉了一地！”
    陸明遠往下看去，隻見銀灰色的展架被一塊塊拆卸，散落的櫻花胸針在陽光下像褪色的鱗片。他忽然想起電報裏的那句“銀座的櫻花”，原來不是指浪漫，而是藏在技術糖衣下的荊棘。
    “走啦，去吃菠蘿油！” 蘇曼青拽著兩人往電梯走，馬尾辮在身後晃成活潑的弧線，“我知道附近有家茶餐廳，奶茶能甜到讓鬆本先生忘記專利號！”
    “等等，我要給小燕子的激光劍設計周邊！”林曉芸掏出手機狂敲備忘錄，“就叫‘還珠格格之技術奇兵’，說不定能趕上聖誕促銷……”
    陸明遠看著她們的背影，忽然覺得胸腔裏有什麽東西正在發燙。不是怒火，而是某種更滾燙的東西——像深圳夏天的陽光，像實驗室裏永不熄滅的白熾燈，像《還珠格格》裏小燕子永遠折不彎的脊梁。
    會展中心外，維多利亞港的海風帶來鹹濕的氣息。他摸出西裝內袋的電報稿，在夕陽裏將它折成紙船。遠處，日企的展台已經拆得隻剩框架，像具被剝了皮的鋼鐵怪獸。而他們的展台，此刻正亮起點點星光，那是林曉芸偷偷裝上去的ed燈，一閃一閃，像小燕子眼裏的狡黠。
    “陸總！”小周突然氣喘籲籲地跑來，手裏揮著幾張傳真紙，“剛剛收到消息，日本電子協會邀請我們參加下個月的東京展會！”
    “哦？” 陸明遠挑眉，接過傳真時瞥見右下角的櫻花水印，“他們這是想化幹戈為玉帛？”
    “不，是想看看咱們的小燕子有沒有簽證。”林曉芸不知何時又掏出畫冊，在“紫薇發明光刻機”的插畫旁畫了個笑臉，“要不咱們帶幾箱同人畫冊去？讓富士山看看什麽叫中國創意的雪崩式輸出！”
    蘇曼青笑著搖頭，從包裏拿出個小盒子遞給陸明遠：“給你的，剛才在禮品店看到的。”
    打開盒子，裏麵是個陶瓷小燕子擺件，手裏舉著塊寫有“技術必勝”的木牌。陸明遠突然笑出聲，把擺件放在掌心掂了掂：“這要是擺在咱們的展台上，鬆本先生估計得氣到提前退休。”
    三人沿著濱海大道往回走，身後的會展中心漸漸縮小成城市天際線的一角。林曉芸忽然指著海麵：“看！那艘船叫‘還珠號’！”
    遠處的遊輪上，真的掛著幅巨大的《還珠格格》海報，小燕子的笑容在暮色中格外明亮。
    “知道嗎？”陸明遠忽然開口，“剛才在論壇上，我看見有個外國記者一直在畫咱們的展台設計。”
    “然後呢？”蘇曼青歪頭看他。
    “然後我走過去跟他說，這叫‘中國風賽博朋克’，英文是‘cyberpunk ith a side of doufu pudding’。”
    “噗——”林曉芸差點笑噴，“那他怎麽說？”
    “他說要寫進報道裏，標題就叫《當小燕子遇見電路板：中國科技的浪漫反擊》。
    夕陽把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三株在科技土壤裏紮根的竹子，風來時沙沙作響，風停後直指蒼穹。遠處的茶餐廳飄來菠蘿油的香氣，混著《還珠格格》主題曲的隱約旋律——某個攤販的收音機正在播放，“當山峰沒有棱角的時候……”
    陸明遠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原來技術博弈從來不是冷冰冰的代碼戰爭，而是像小燕子闖圍場那樣，帶著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闖勁，把傳統文化的珍珠串成賽博時代的項鏈，讓全世界都看見東方智慧的光芒。
    “走快點啦！”蘇曼青在前麵招手，路燈次第亮起，給她的馬尾辮鍍上金邊，“再晚就吃不到菠蘿油配鴛鴦奶茶了！”
    “來啦！”林曉芸蹦跳著追上去，畫冊裏的小燕子仿佛也跟著躍動起來。陸明遠最後看了眼漸漸暗下去的會展中心，轉身時，西裝口袋裏的陶瓷小燕子輕輕撞著芯片，發出清脆的響聲——那是舊世界的裂痕，也是新世界的敲門聲。
    夜香港的霓虹亮起時，三個身影正圍坐在茶餐廳裏，對著菜單爭論是點叉燒包還是蝦餃。窗外，維多利亞港的燈火璀璨如銀河，而他們眼中的光，比這夜色更亮，更燙，更不可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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