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侯府內。
    武威侯坐在案幾前，手裏捏著一盞茶，眼神卻時不時往窗外的影衛身上瞟。
    此刻謝瑤正倚在軟榻上翻看賬本，越看越心驚。
    不看不知道，細看下來，武威候每月的花銷如此之大！
    當然。
    武威候那點俸祿可不夠這麽多開銷！
    這裏開銷大部分都是拿的謝瑤的嫁妝！
    若是沒有謝瑤的嫁妝！
    現在的武威候府就是個空殼子！
    武威候在一旁開口：“夫人，你說皇後娘娘安排的這些影衛什麽時候能走？”
    謝瑤聞言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怎麽？侯爺這是嫌我的人礙眼了？”
    武威侯內心不耐，但臉上還是堆滿笑。
    他連忙擺手：“夫人這是哪裏話？我這不是擔心他們辛苦。”
    謝瑤指尖在賬本上輕輕敲了敲：“侯爺若是覺得他們礙事，我明日便去跟姐姐說，讓他們都撤了。”
    “別別別！”
    武威侯頓時急了，“哪敢勞煩皇後娘娘！”
    但是眼底卻有一股暗色。
    這個賤人！
    若不是有影衛，他早就想打死謝瑤了！
    這時，一道冷哼聲傳來。
    隻見一名身著深褐色錦緞的老婦人站在廊下。
    她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苟，發髻上簪著幾支素淨的銀釵，麵容威嚴冷肅，一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直直盯著謝瑤。
    正是武威侯的母親，張老夫人。
    “哼！”
    她冷笑一聲，嗓音沙啞卻中氣十足，“連個蛋都下不出來，還把自己的家事抖落到皇帝那邊去！”
    武威侯連忙上前：“母親，您怎麽來了。”
    張老夫人看都不看他，徑直走到謝瑤麵前，眼中滿是輕蔑：
    “不過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一點家事都鬧得滿城風雨，真是不懂事！”
    謝瑤指尖微微收緊，麵上卻依舊從容。
    若是以往，謝瑤就會道歉，並且安慰張老太太。
    可是謝瑤早就看清了武威候一家人的嘴臉。
    武威候這一家人！
    真是恬不知恥！
    吃自己的喝自己的用自己的！
    如今反倒怪罪起自己？
    她淡淡道：“影衛是姐姐安排給我的，老婦人是對皇後有意見？”
    張老夫人見她這副模樣，更是惱怒，拐杖重重一敲：“少在這裝模作樣！”
    “我兒子堂堂武威侯，娶你進門是讓你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的，不是讓你整日帶著影衛在府裏作威作福的！”
    “你少拿皇後名頭糊弄我！”
    謝瑤靜靜聽著，唇角甚至帶著一絲淺笑，隻是眼底的溫度一點點冷了下來。
    張老夫人見她竟還敢笑，更是怒火中燒：“怎麽？仗著自己是皇後的姐姐，就敢不把婆母放在眼裏了？”
    謝瑤抬眸，語氣依舊溫和，卻字字清晰：“母親誤會了，兒媳隻是覺得，您年紀大了，動怒傷身。”
    “你——！”
    張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她之前怎麽沒發現謝瑤如此伶牙俐齒！
    她指著謝瑤的鼻子罵道。
    “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我今日倒要看看，你這架子，還能擺多久！”
    她轉身對武威侯怒道：“去！給我寫休書！這樣的媳婦，我們侯府要不起！”
    謝瑤終於輕笑出聲。
    以往張老太太都會拿休了自己來拿捏她。
    那時候謝瑤都會主動認錯。
    那是因為她謝瑤之前對武威候還有喜歡。
    可是現在，一點都沒了！
    她緩步走到張老夫人麵前，微微俯身。
    聲音輕柔卻帶著冷：“母親，您怕是忘了，這侯府的爵位，是陛下賞的。”
    “這府裏的一磚一瓦，是謝家出的銀子建的。”
    她直起身，眸光銳利如刀：“您若是想休我，可以，將這些年我的嫁妝還給我！”
    聽謝瑤提起嫁妝。
    張老太太臉色驟然一變，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那些嫁妝...早就被她揮霍得所剩無幾！
    就連謝瑤陪嫁的田產地契，也被她偷偷變賣了不少。
    “放肆！”
    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色厲內荏地喝道：“孝順婆婆是天經地義！你的嫁妝用在侯府，那是你的福分！”
    謝瑤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衣袖：“哦？那母親倒是說，我陪嫁都去哪裏了？”
    “我記得裏麵有前朝名畫，可是價值千金呢！”
    她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逼得老太太不自覺地後退。
    “我...我...”老太太支支吾吾，額角滲出冷汗。
    那些畫早就被她送給娘家弟弟充門麵。
    哪裏拿得出來？
    老太太尖叫一聲，隨即又強裝鎮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的東西自然歸夫家所有！”
    謝瑤突然輕笑出聲，從袖中掏出一本冊子：“幸好我留了一手。這是當年嫁妝的清單，每一件都蓋著官印。”
    她慢條斯理地翻開，“要我念給母親聽聽嗎？光田產就值八萬兩白銀呢。”
    武威候也是打起圓場。
    “好了夫人，為夫怎麽舍得休你呢？”
    “再說了，母親隻是氣話。”
    “祖母，您別生氣啦。”
    一名虎頭虎腦的四歲小男孩安慰道：“有我和耀祖陪你呢～”
    老太太一見到小男孩，臉上的怒容頓時消散，眉眼間堆滿了慈愛。
    她彎下腰，粗糙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光宗的臉蛋。
    “還是我的乖孫兒懂事，知道心疼祖母。”
    光宗仰著小臉，笑得天真爛漫，小手拽著老太太的袖子晃了晃：“祖母不氣不氣～不和不相幹的人生氣。”
    老太太被逗得眉開眼笑，連聲應道：“好好好，祖母不氣，有你們在，祖母高興著呢！”
    她直起身，得意地瞥了謝瑤一眼，語氣裏滿是炫耀：
    “瞧瞧，柳姨娘雖出身不高，但至少給我侯府添了兩個大胖小子！這才是正經媳婦該做的事！”
    謝瑤麵色不變。
    老太太見她不語，拉著光宗的手往自己身邊帶：“走，祖母帶你去買玩意！”
    這哪裏是買玩意啊，分明是拿捏不了謝瑤，想找個借口溜走呢！
    光宗歡快地點頭，還不忘回頭衝謝瑤做了個鬼臉。
    謝瑤靜靜地看著祖孫倆親昵的背影，眸色漸深。
    嫁妝的事情，不急。
    她謝瑤有辦法讓老太太全部吐出來。
    可是…
    若是老太太知道，她引以為豪的兩個孫子，不是武威候的種。
    到時候還能笑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