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神秘人現身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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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的房梁上落了層薄雪,被風一吹簌簌往下掉,正落在陸醉川後頸。
他打了個寒顫,手指下意識攥緊懷裏的城隍印。
那方青銅印溫涼的觸感透過粗布衫滲進皮膚,像老廟祝從前拍他肩膀時的溫度——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老廟祝就是這樣摸著他的頭,把半塊發黴的炊餅塞進他懷裏,說"小川啊,這廟雖破,總有人要守著"。
"都住手。"
聲音像浸了冰水的青銅,帶著股說不出的沉鬱。
陸醉川抬頭時,正撞進一雙深潭似的眼睛裏。
神秘老者不知何時已退後半步,袖口在風裏翻卷如旗;沈墨寒的桃木劍鞘抵著青磚,指節泛白;趙霸天的柳葉鏢扣在掌心,鏢尖擦過粗布袖管發出細響——可那聲音響起的刹那,連血魔殿主抽搐的手指都頓住了。
"邪祟要殺我可以,但先讓我喝完這壺燒刀子。"陸醉川扯了扯嘴角,酒葫蘆在腰間晃出脆響。
他故意把話喊得響,可尾音還是被風雪吞了大半。
那老頭站在破廟中央,雪光從他背後的殘窗漏進來,把影子拉得老長,正好罩住陸醉川腳邊那壇剛喝空的燒刀子。
方才還見底的酒壇此刻又滿了,琥珀色的酒液在壇口晃出細碎的光,和老頭酒壺裏的聲響撞在一起,像兩記悶鼓敲在眾人心口。
"好膽色。"老頭的目光掃過來,陸醉川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城隍廟偷供果,被老廟祝逮個正著時的感覺——不是害怕,是被看透了所有小心思的慌亂。"我來,是要斷這樁因果。"老頭拎著酒壺的手鬆了鬆,酒液順著壺嘴淌在雪地上,很快凍成條細小的冰棱,"城隍傳承,該回該去的地方了。"
血魔殿主突然發出一聲悶吼。
他半邊臉還在滲黑血,那是剛才陸醉川用城隍印拍碎他護體血雲時留下的傷。"老東西!"他撐著地麵想站起來,可剛抬高手臂就栽倒在地,嘴角溢出的血沫裏混著黑色碎渣,"我血魔殿耗了三代人......"
"三代人?"老頭嗤笑一聲。
陸醉川看見他腰間的布帶在動——不是被風吹的,是那雲紋自己在遊走,像活過來的蛇。"當年黃巢血洗長安城,你血魔殿老祖跪在城隍廟前求護符;太平天國破金陵,你家上代殿主抱著半塊城隍磚跪了三天三夜。"老頭彎腰拾起塊碎磚,指腹在磚麵上一擦,暗紅的血漬竟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現在倒敢說"該是你的"?"
血魔殿主的臉瞬間慘白。
黑袍使者原本縮在牆角,此刻突然暴起!
他腰間的黑鐵鞭卷著風聲抽向老頭後頸,可那鞭子剛碰到老頭的衣角就"哢"地斷成兩截。
陸醉川看見黑鐵鞭的斷口泛著青,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啃斷的——是城隍印上的雲紋。
"海外來的邪術。"沈墨寒突然開口。
她不知何時已繞到老頭側麵,桃木劍的劍尖挑起一縷被風卷來的黑霧,"這氣息...和去年在滬上失蹤的十二名陰陽師有關。"老頭側頭看她,目光裏多了絲讚許:"前清鎮北將軍府的沈家丫頭?
你祖父當年在承德府修城隍廟,我還喝過他釀的鬆醪酒。"
沈墨寒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祖父早就在二十年前的戰亂中沒了,連屍骨都沒尋著。
可眼前這老頭說出"鬆醪酒"三個字時,竟和她記憶裏祖父的語氣分毫不差——那是他每年臘月裏必釀的酒,用鬆針和野蜂蜜,酒壇要埋在老槐樹下。
"你到底是誰?"陸醉川往前跨了一步。
他能感覺到城隍印在發燙,像被火烤過的烙鐵。
老頭腰間的雲紋突然亮了起來,和他懷裏的青銅印遙相呼應。"我是誰不重要。"老頭又重複了前半句,酒壺在掌心轉了個圈,"重要的是,這廟該有個新廟祝了。"
趙霸天突然拽了拽陸醉川的衣袖。
他湊在陸醉川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兄弟,這老頭身上的味兒...和你那壇埋在灶房地下的三十年燒刀子一樣。"陸醉川猛地想起上個月翻修灶房時,從牆根底下挖出的陶壇——壇口封著老黃紙,上麵的朱砂印早褪成淡紅,可打開時酒香衝得他連打三個噴嚏。
老廟祝臨終前塞給他的半塊玉佩,當時就壓在壇口。
"城隍傳承,從來不是誰的私物。"老頭的聲音突然放輕了,像在哄睡熟的孩子,"但總要有個能扛住因果的人。"他看向陸醉川,目光裏帶著種陸醉川從未見過的溫柔,"小川啊,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在城隍廟前跪了三天三夜,求老廟祝教你念《城隍誥》?"
陸醉川的腦子"嗡"地一聲。
那是他八歲那年的事。
連續下了三天暴雨,城隍廟的門檻被衝垮了,他蹲在泥水裏用破磚碼門檻,老廟祝撐著油紙傘出來,說"小川啊,你若真心要守這廟,便先把《城隍誥》背熟"。
那天夜裏,他蜷在供桌底下背經文,老廟祝坐在香案前打盹,銅燈裏的油快燒幹了,燈芯"劈啪"響著,把"代天巡狩,剪惡除凶"八個字映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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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陸醉川的喉嚨發緊。
老頭笑了,眼角的皺紋裏落著雪:"老廟祝沒告訴你?
這城隍廟的廟祝,從來都是上一任城隍選的。"他伸手拍了拍陸醉川的肩膀,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當年我走的時候,把傳承封在酒壇裏。
你上個月挖出來的那壇燒刀子,壇底刻著"戊申年立"——戊申年,是我最後一次以城隍身現世的年份。"
雪越下越大了。
小九突然舉起盲杖。
她雖然看不見,卻像感知到了什麽,判官筆在掌心轉了個圈,筆尖點在地上的青磚上——"哢"地一聲,青磚裂成兩半,露出底下半截褪色的紅綢。
陸醉川蹲下身,拾起紅綢,上麵用朱砂寫著"醉川收"三個大字,是老廟祝的筆跡。
"現在,該解決眼前的麻煩了。"老頭轉身看向血魔殿主。
那家夥不知何時已爬到牆角,正往嘴裏塞著什麽黑色藥丸。"你用禁術抽取生魂練血魔功,折了三十年陽壽。"老頭的聲音又冷了下來,"今日若敢再動,我便送你去陰司,把你這三世因果都算清楚。"
血魔殿主的手頓在半空。
他盯著老頭腰間遊走的雲紋,突然"噗通"跪了下去,額頭砸在雪地上:"小人不敢!
小人這就退走!"黑袍使者咬著牙扶牆站起,一句話沒說就往廟外走,可剛跨出門檻就栽進雪堆裏——他後背上不知何時多了道血痕,像被什麽利器劃開的,正"汩汩"往外冒黑血。
"那傳承......"沈墨寒欲言又止。
老頭擺了擺手:"我不要。"他指了指陸醉川懷裏的城隍印,"這印認的是你。
我來,是要告訴你,有些事該知道了。"他從懷裏摸出個小布包,打開來是枚鏽跡斑斑的銅錢,"三日後,去城南亂葬崗。
那裏有座無主墳,墳前種著兩棵老槐樹。
把這銅錢埋進去,自然會有人來找你。"
陸醉川剛要接銅錢,老頭突然皺眉抬頭。
他的眼神穿過破廟的屋頂,望向遠處的天空。"不好。"他低喝一聲,銅錢"當啷"掉在地上,"有東西來了。"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雪幕裏,隱約傳來某種巨獸的嘶吼,像是狼,又比狼凶上十倍。
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著股腐臭的腥氣撲進廟來。
小九的盲杖劇烈顫抖,判官筆尖滲出一滴血,在青磚上暈開個小小的血花。
"是......"神秘老者的聲音發顫,"是陰司的無常鎖?
不,比那更凶。"他盯著自己發抖的雙手,"我在古籍裏見過記載,說是有一種東西,專吃城隍的香火......"
"走!"老頭突然拽住陸醉川的胳膊,"帶所有人回城隍廟!快!"
陸醉川被拽得踉蹌,懷裏的城隍印燙得幾乎要燒穿衣服。
他回頭看了眼廟外的雪幕,隱約看見幾個黑影在雪地裏晃動,像是披著人皮的骨架,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暗紅的血印。
"那是什麽?"趙霸天抄起門後的木棍,聲音裏帶著少見的緊張。
老頭沒有回答。
他的臉色比雪還白,酒壺裏的酒液不知何時全灑了,酒氣混著血腥氣在空氣裏盤旋。
陸醉川聽見他低聲說了句什麽,風太大,隻聽清最後幾個字:"......九十年前的劫,要來了。"
破廟外的雪更急了。
眾人跟著老頭往廟外跑,可剛邁出門檻,陸醉川就頓住了——雪地上,不知何時多了排腳印。
那腳印很小,像是孩子的,卻每一步都深陷入雪地三寸,腳印裏結著冰,冰裏隱約能看見紅色的碎布,像是......
像是他小時候穿的紅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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