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大祭司的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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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外的風卷著碎石打在陸醉川臉上,他踉蹌兩步扶住一塊嶙峋的岩石,耳中還響著洞穴坍塌的悶響。
林大俠反手抹了把額角的血,劍穗上的紅綢被風掀起半寸,露出劍柄處新崩的缺口——方才在岩縫裏硬接了大祭司三道陰火,好容易才護住陸醉川的後背。
\"哥哥。\"小九的聲音像片落在他手背上的雪花,盲女不知何時摸到他身側,指尖輕輕勾住他袖口。
她的判官筆斜斜插在腰間,筆杆上的朱砂紋路泛著微光,\"他的氣沒有散,像根被踩斷的香,還在往東邊飄。\"
陸醉川低頭看她。
盲女的眼白泛著珍珠似的柔光,睫毛因感知而微微顫動,蒼白的臉上還沾著洞穴裏的黑灰。
他喉結動了動,伸手替她擦去額角的汙漬——這動作讓他觸到自己掌心的灼痛,方才砸大祭司後頸時,城隍印的金紋在他掌心烙下了淺紅的痕跡。
\"東邊?\"林大俠扯下衣襟裹住手臂的傷口,粗布立刻被血浸透,\"那是遺跡外圍的亂葬崗,我前日巡查時見著好些新翻的土,原以為是野狗刨的。\"他突然頓住,劍眉擰成個疙瘩,\"莫不是那老東西早就在那埋了後手?\"
陸醉川沒答話。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熱度比在洞穴裏更甚,幾乎要透過粗布衫燙進肉裏。
師傅臨終前塞給他這玉時說過:\"若它燙得燒手,要麽是有大善緣,要麽是有大劫數。\"此刻他望著東邊漸起的黑霧,喉間泛起酒腥氣——方才在洞裏太急,酒葫蘆早空了,可那股子燒喉嚨的熱意卻從丹田往上湧,像有團火在催著他往前衝。
\"走。\"他攥緊城隍印,印身的紋路硌得掌心生疼,\"小九說他往東邊去,咱們就去東邊堵。\"
四人剛轉過一道石梁,地麵的異變便撞進眼簾。
原本青灰色的岩石上爬滿暗紅符文,像無數條被剝了皮的蚯蚓,順著石縫蜿蜒向東。
沈墨寒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的月白裙角沾著泥,發間的銀簪歪了半寸——這女子向來講究體麵,此刻卻連鬢邊亂發都顧不得理,握著千年桃木劍的手緊得指節發白。
\"噬靈陣。\"她的聲音像浸在冰裏,\"用活人的骨血畫陣眼,吸周圍十裏的生氣養邪物。\"她蹲下身,桃木劍輕輕劃過一道符文,金芒閃過,符文嘶嘶冒起黑煙,\"這些紋路才畫了三天,大祭司早就在準備。\"
陸醉川蹲在她旁邊。
借著桃木劍的光,他看見符文縫隙裏嵌著細小的碎骨,泛著慘青——是人的指骨。
他突然想起今早酒樓裏來要飯的老乞丐,那老頭攥著他給的兩個饅頭,說\"小哥麵善,當心腳下有血路\"。
當時隻當是瘋話,此刻卻像根針戳進後頸。
\"走。\"他聲音發啞,\"趁陣沒全起,斷了他的祭壇。\"
遺跡邊緣的開闊地被黑霧裹成個繭。
陸醉川的鞋跟剛碾上草地,便覺腳下發軟——那草葉都是幹的,脆得像燒過的紙,沾著他鞋尖的泥立刻滲成黑褐色。
林大俠的劍\"嗡\"地出鞘,劍尖挑起一團黑霧,那黑霧卻像活物般纏上劍身,滋滋腐蝕出個拇指大的窟窿。
\"退!\"陸醉川拽著小九往旁閃,可已經晚了。
祭壇的方向傳來大祭司的笑,像破風箱拉過鏽鐵,\"來得好,來得好!\"話音未落,四麵八方的土堆同時炸開,青灰色的陰兵搖搖晃晃爬出來,甲胄上的銅釘還滴著新鮮的血——分明是剛死的壯丁,眼球還掛在眼眶外晃。
小九的判官筆突然發出清鳴。
盲女反手握住筆杆,筆尖點地,一道金光順著地麵竄出去,正戳在最近的陰兵心口。
那陰兵發出刺耳的尖叫,身上的腐肉簌簌掉落,露出白森森的骨架。\"哥哥!\"她轉頭喊,發辮上的銀鈴響成一片,\"祭壇在正中央,符文是北鬥形,我能破!\"
\"林大俠護著小九!\"陸醉川把城隍印往空中一拋,金芒瞬間籠罩全身。
他能聽見自己血管裏的轟鳴聲,像有千軍萬馬在奔騰——這是用城隍力的征兆,可今天的熱意格外灼人,仿佛每一寸皮膚都在被火烤。
他衝進陰兵堆裏,印身砸在陰兵頭頂,金芒過處,陰兵的甲胄碎成齏粉,隻剩一縷黑煙往祭壇方向逃。
沈墨寒的桃木劍也動了。
她足尖點地躍上石堆,劍花挽得密不透風,每道金芒都精準地削斷陰兵的喉管。\"這些陰兵是生魂強封的!\"她喊,發簪終於\"叮\"地落地,\"得毀了他們頸後的符咒!\"
林大俠應了聲,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釘。
他本是青幫玩暗器的好手,三枚釘子分打三個陰兵後頸,釘入的瞬間,那三個陰兵突然挺直身子,喉間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符咒被破了。\"好!\"他大喝一聲,提劍衝進左側陰兵群,劍穗上的紅綢被血染得更深。
可就在這時,祭壇上的黑霧突然凝成實質。
大祭司的身影從中踏出,他原本空蕩的眼眶裏嵌著兩顆猩紅的眼珠,額間還貼著半塊玉牌——正是陸醉川在洞穴裏看見的那半塊。\"小崽子們玩得開心?\"他咧開嘴,牙齦上還沾著黑血,\"嚐嚐我新得的寶貝!\"
他抬手一揮,一股漆黑的邪氣如浪湧來。
小九正踮腳去夠祭壇上的主符文,被這股邪氣撞得飛出去,撞在石堆上又滾了兩圈。
陸醉川瞳孔驟縮,拚盡全力撲過去,城隍印的金芒在身前凝成屏障——可那邪氣竟像燒紅的鐵,瞬間熔了金芒,在他胸口灼出個焦黑的印子。
\"咳!\"他踉蹌著單膝跪地,嘴裏嚐到腥甜。
這是他用城隍力以來最疼的一次,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抽了去,隻剩副皮囊勉強撐著。
大祭司的笑聲更近了,他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腐臭味:\"就這點本事?”
“等我吞了這十裏生氣,定要把你活剝了,看你那破印還護不護得住!\"
\"哥哥!\"小九的聲音帶著哭腔。
她爬起來時,判官筆的筆杆裂了道細紋,盲眼的淚水混著血往下淌——方才撞在石堆上,額角劃了道口子。
陸醉川望著她,又望向林大俠和沈墨寒。
林大俠的劍已經卷了刃,沈墨寒的裙角在滴血,可兩人還在拚著命砍陰兵——那些陰兵越殺越多,像永遠砍不完似的。
祭壇上的光芒突然大盛。
陸醉川抬頭,看見金紅的光透過黑霧刺下來,照得大祭司的臉忽明忽暗。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熱度幾乎要把他燙暈——可就在這時,他聽見了。
遠處的喧嘩聲,像春汛的潮水,混著馬嘶和人聲,正順著山道往這邊湧。
沈墨寒的臉色瞬間慘白:\"是周天佑的兵!”
“他引了軍閥過來!\"
陸醉川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望著祭壇上的大祭司,又望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突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染在城隍印的金紋上。
他抹了把嘴,站起身,城隍印在掌心發燙,像團燒不盡的火。
\"小九,\"他啞著嗓子喊,\"破主符文需要多久?\"
盲女摸了摸筆杆的裂紋,咬著唇比了個\"三\"的手勢。
\"林大俠,\"他轉頭,\"你帶沈姑娘去截那些兵,能拖多久拖多久。\"
林大俠的劍穗晃了晃,他重重點頭:\"得令!\"
沈墨寒欲言又止,可看了眼陸醉川胸口的焦痕,終究沒說話。
她握緊桃木劍,跟著林大俠往山道方向衝去,兩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霧裏。
陸醉川深吸一口氣。
他摸出懷裏最後半塊桂花糕——是今早小九塞給他的,說墊墊肚子。
此刻他把糕點塞進嘴裏,甜膩的味道混著血,在喉間漫開。
他望著大祭司,望著祭壇上的光,突然扯開嗓子笑起來:\"老東西,你不是要我生不如死麽?”
“老子今天偏要讓你看看,什麽叫——\"
\"酒是引子,膽才是劍!\"
他的聲音混著黑霧衝上雲霄。
城隍印的金芒突然暴漲,將他整個人裹成個金人。
大祭司的瞳孔劇烈收縮,剛要後退,卻見陸醉川的身影一閃,已經到了他麵前。
\"去你媽的下次!\"
金芒炸響的瞬間,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呐喊。
那聲音像驚雷劈開黑霧,帶著三分粗獷七分狠厲,混著馬蹄聲,正朝著這片死地滾滾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