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血戰東嶺,暗潮洶湧

字數:4419   加入書籤

A+A-


    夜色濃稠如墨,東嶺山穀的輪廓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陸醉川伏在一塊焦黑的岩石後,指腹摩挲著腰間城隍令,金屬涼意透過粗布衫滲進皮膚。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比以往任何一次潛入都要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近乎灼燒的緊繃感,像酒壇裏翻湧的烈浪。
    “墨寒,”他壓低聲音,轉頭看向右側。
    沈墨寒正半蹲在兩棵焦樹之間,素色道袍沾了草屑,手中羅盤泛著幽藍微光。
    她抬頭時,發間銀簪在火光裏晃了晃,“東南方向的陰脈被截斷了?”
    “三息前斷的。”她指尖在羅盤上輕點,青銅指針突然劇烈震顫,“楚冥的人應該撤了外圍崗哨——”話音未落,風裏飄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混著焦糊味直往鼻腔裏鑽。
    陸醉川喉結動了動,突然按住沈墨寒手腕:“太安靜了。”
    安靜得反常。
    按理說敵軍指揮所該有巡哨的腳步聲、篝火的劈啪聲,可此刻山穀裏隻有風刮過殘枝的嗚咽。
    趙霸天在外圍牽製的喊殺聲像被什麽捂住了,悶悶的傳不進來。
    陸醉川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這是他當跑堂時練出的直覺,從前在醉仙樓,若是客人突然靜聲,準是要掀桌子砸碗。
    “退——”他剛要拽沈墨寒往岩石後縮,一道黑影破空而至!
    那是道裹在黑霧裏的身影,麵容隱在陰雲後,唯見一雙眼睛亮得滲人,像兩盞鬼火。
    陸醉川本能地旋身翻滾,腰間城隍令“嗡”地一震,擦著黑影掃過的風刃撞在岩石上,碎石飛濺。
    “陸跑堂,你以為我會讓你輕易掀了我的桌子?”黑影開口,聲音像生鏽的鐵鏈摩擦,正是楚冥。
    他抬手間,陰氣凝成的長刀“唰”地劈下,刀風帶起的氣浪掀飛了陸醉川半片衣襟。
    陸醉川滾進一處淺溝,單手撐地時摸到塊碎瓷——是酒壇的殘片,釉麵還沾著他方才灌酒時灑的酒漬。
    “果然在等我。”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睛卻亮起來。
    方才探馬報信時,他就覺得楚冥把指揮所設在東嶺太招搖,如今看來,這老狐狸是故意漏出破綻,引他來鑽套子。
    可套子再結實,也得看誰是執刀人。
    楚冥的刀又至。
    陸醉川側身避開,卻不反擊,隻一味往山穀深處退。
    沈墨寒在遠處捏緊羅盤,指節泛白——她看出陸醉川在誘敵,可楚冥的氣息穩得可怕,每退一步,對方的陰氣就重一分,像塊越壓越沉的磨盤。
    “怕了?”楚冥冷笑,長刀劃出半圓,將陸醉川逼到一處斷牆下。
    斷牆後是指揮所的主帳,繡著黑鴉的旗幡在火光裏獵獵作響。
    陸醉川背貼著殘磚,能摸到磚縫裏塞著的黃符——那是他來時埋下的引火符,此刻正隨著他的心跳微微發燙。
    “怕?”他突然笑了,從懷裏摸出最後一壇酒。
    泥封碎裂的刹那,酒香混著金芒衝天而起,照得楚冥的臉現出原形:左半邊是常人模樣,右半邊卻爬滿青灰色屍斑,“我怕的是酒不夠。”
    酒液順著喉嚨灌下,陸醉川隻覺胸腔裏炸開一團火。
    城隍令在頸間發燙,燙得皮膚發紅,卻又有股清涼順著血脈往下淌,直灌到腳底。
    他能看見楚冥的命線了——不是普通的紅繩,而是糾纏著無數黑絲的亂麻,每根黑絲上都串著厲鬼的哭嚎。
    “因果斷鏈!”他低喝一聲,掌心浮現金色鎖鏈虛影。
    鎖鏈剛觸到楚冥的命線,那老鬼便像被雷劈了似的踉蹌後退,瞳孔驟然收縮:“你……你怎麽會有這種能力?!”
    陸醉川沒回答。
    他能感覺到衰老的力量在啃噬後頸——每次用這招,頭發都會白一縷,可此刻他盯著楚冥混亂的命線,隻覺得痛快。
    鎖鏈越纏越緊,楚冥的意識陷入無數前世輪回:他看見自己是街邊要飯的小乞兒,被官兵一腳踹進陰溝;看見自己給紅袍老道當徒弟,跪在屍堆裏練邪術;看見自己舉著槍衝進城隍廟,砍斷了老城隍的神像……
    “夠了!”楚冥嘶吼著揮刀斬斷鎖鏈,可陸醉川早趁這空檔退到斷牆前。
    他反手一拍牆麵,藏在磚縫裏的引火符“轟”地炸開,火舌瞬間吞沒主帳。
    繡黑鴉的旗幡燒得劈啪響,像無數隻黑鳥在火裏撲騰。
    “成了!”遠處傳來趙霸天的怒吼。
    九節鞭的破空聲混著喊殺聲炸響,青幫的弟兄們舉著火把從外圍殺進來,火光映得東嶺山穀亮如白晝。
    陸醉川抹了把臉上的汗,剛要去扶沈墨寒,突然聽見火海裏傳來一聲低笑。
    那笑像冰碴子掉進酒壇,涼得他脊背發緊。
    他轉頭望去,隻見主帳的殘梁下,楚冥的身影若隱若現。
    右半邊臉上的屍斑更濃了,連左眼都開始泛青。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癲狂:“陸跑堂,你以為燒了指揮所就能贏?你可知大祭司的陰兵……”
    “轟——”
    一聲悶響打斷了他的話。
    沈墨寒的羅盤突然炸裂,青銅碎片紮進她手背,血珠滴在焦土上,很快被風吹幹。
    她望著東南方的夜空,那裏不知何時聚起了烏雲,雲縫裏漏下的月光泛著青灰,像極了陰兵出籠時的鬼月。
    陸醉川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覺後頸那縷白發又涼了幾分。
    他聽見山腳下傳來悶雷似的轟鳴,不是趙霸天的喊殺,是成千上萬的腳步聲,是鎖鏈拖地的聲響,是……陰兵特有的尖嘯。
    “醉川!”趙霸天的聲音從火光裏傳來,九節鞭上還滴著血,“指揮所燒幹淨了,可他娘的——”他突然頓住,順著陸醉川的目光望向東南方,臉色瞬間煞白,“那是……”
    山霧裏,一麵黑底金線的旗子緩緩升起。
    旗麵上繡著的不是楚冥的黑鴉,而是尊青麵獠牙的鬼像——那是大祭司的陰兵旗。
    陸醉川摸出懷裏最後半塊桂花糕,是小九今早塞給他的。
    糕餅已經涼了,甜香混著硝煙味直往鼻子裏鑽。
    他望著那麵旗子,突然笑了。
    “墨寒,”他把桂花糕塞進她手裏,“去把清風道長的風木陣再加固三重。霸天,帶弟兄們先撤到後山——”
    “撤?”趙霸天瞪圓了眼。
    “不撤。”陸醉川拍了拍他肩膀,轉身走向火光。
    城隍令在頸間燙得厲害,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比剛才更響了,“隻是……東嶺這把火,才剛燒到芯子。”
    東南方的山霧裏,陰兵旗又升了一截。
    月光透過雲層照下來,照見旗角繡著的小字:大祭司·第七次陰兵借道。
    而在更遠處的山坳裏,一頂綴滿銅鈴的黑轎正緩緩抬起。
    轎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裏麵猩紅的錦緞——紅袍老道坐在轎中,手中把玩著顆滴著血的珠子,正是楚冥方才被斬斷的命線殘段。
    “陸跑堂,”他對著珠子吹了口氣,珠子裏傳來陸醉川的聲音,“你以為燒了指揮所就能贏?”
    紅袍老道笑了,笑聲混著銅鈴響,飄進了陰兵壓境的夜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