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真相之門,命運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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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紋在陸醉川眼底翻湧如沸酒,指縫間溢出的金光順著輪盤紋路爬滿石壇,像給青銅刻上了流動的火漆。
    輪盤中心那扇半透明的門突然發出蜂鳴,門縫裏漏出的光不再是冷白,而是泛著暗紅,像被血浸過的絲綢。
    \"看。\"沈墨寒的聲音發顫,她的八卦鏡碎成二十一片懸在頭頂,每片殘鏡都映著同一幅畫麵——石壇中央的虛空中,浮現出兩個重疊的身影。
    一個是白須飄拂的老者,陸醉川認得那是老城隍,另一個身披龍袍,麵容卻像被霧氣罩著,隻看得見腰間玉佩上\"北洋\"二字的刻痕。
    \"是初代城隍...\"陸醉川的喉結滾動,三年前老城隍顯靈時的酒氣突然湧進鼻腔。
    他記得老城隍當時咳得厲害,酒壇滾到他腳邊時,壇身就刻著同樣的雲紋。
    畫麵裏,老城隍的手指虛點龍袍人胸口:\"你要斷人間因果?\"
    龍袍人抬手,掌心浮起個微型輪盤,與石壇上的命運之輪紋路分毫不差:\"亂世養兵,兵聚成勢,勢可改命。
    我要讓北洋王朝延續三百年,讓這天下...永不再有改朝換代的刀兵。\"
    老城隍的法袍無風自動:\"因果如繩,強扭則斷。
    你用輪盤吸盡二十年冤魂做燃料,人間要多出十萬無主孤魂!\"
    龍袍人笑了,笑聲裏混著金屬摩擦的刺響:\"孤魂?
    不過是成就大業的邊角料。
    等我用這輪盤鎖死天命,後世史書隻會寫"北洋永固"。\"
    石壇下的趙霸天突然攥緊腰間鐵蒺藜,指節捏得發白。
    他想起上個月在蘇州河撈起的那具男屍,胸口還插著\"北洋軍\"的令旗——那小子才十六歲,褲袋裏還裝著半塊給妹妹的桂花糖。
    \"原來周天佑那狗日的陰兵...\"趙霸天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鐵砧,\"是拿這些冤魂當燃料?\"
    陸醉川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小九摸索著給他擦傷口時,指尖總沾著莫名的冷意——原來那不是她的體溫,是輪盤漏出的因果之氣。
    此刻他望著虛空中對峙的身影,胃裏燒的酒突然變了味道,不是辛辣,是苦,苦得他眼眶發酸。
    \"我們查了三年的陰兵走私、查了兩年的冤魂失蹤...\"沈墨寒的指尖撫過碎鏡邊緣,\"原來源頭在這兒。
    北洋覆滅不是因為軍閥混戰,是有人想拿亂世當肥料,種出個"永固"的王朝。\"
    輪盤突然發出悶響,虛空中的畫麵開始扭曲。
    陸醉川看見龍袍人的手按在微型輪盤上,老城隍的法袍被撕扯出裂痕——這是當年未被記載的最後一戰。
    \"原來我們不過是棋盤上的卒子...\"陸醉川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可在場眾人都聽見了。
    他望著沈墨寒發梢掃過手背的位置,那裏還留著她翻舊卷時的溫度;又看向趙霸天腰間晃動的鐵蒺藜,那是上個月他替自己擋刀時崩飛的。
    這些溫度、這些重量,突然變得滾燙。
    他突然抬頭,金紋從眼底漫到眼角,像兩簇燒紅的炭:\"但卒子也能掀棋盤。\"
    話音未落,趙霸天的鐵蒺藜\"當啷\"掉在地上。
    這位青幫老大的耳尖微動,突然轉身看向歸墟入口方向,喉結滾動著發出悶吼:\"小心!\"
    這聲吼像根針戳破了凝固的空氣。
    數道黑影從霧裏竄出,他們腰間係著分裂派特有的玄色腰牌,臉上纏著滲血的布條——正是半月前在漢口被打散的殘黨。
    為首那人手持黃符,符紙上的血字還在往下滴:\"陸醉川!
    你不讓我們掌控輪盤,我們就毀了它!\"
    沈墨寒早有準備。
    她袖中滑出的鎖魂符\"唰\"地展開,在空中畫出金色弧線,瞬間在石壇周圍布下網格狀的光陣。
    幾個黑影撞在光網上,像被無形的手攥住腳踝,懸在半空踢騰,黃符\"刺啦\"燒著,焦味混著血腥氣湧進鼻腔。
    \"你們早該看清!\"沈墨寒的八卦鏡碎片突然聚成扇形,映出黑影們身後的輪盤虛影,\"幕後黑手拿你們當耗材,連周天佑都是他棋盤上的卒子!\"
    為首的黑影突然抬頭,他的左眼不知何時被剜去,血洞深處泛著詭異的幽藍:\"耗材?
    總比當提線木偶強!
    我們隻是...隻是想自己選條路走!\"他的聲音突然變調,像有另一個人從喉嚨裏擠出來,\"再說了——\"
    \"夠了。\"陸醉川的聲音像敲在青銅上。
    他抬手,掌心凝聚的金光化作酒壇形狀——這是他第一次不用烈酒,直接用城隍之力凝形。\"真正的命運,不是靠搶別人的輪盤,是自己腳下踩出來的路。\"
    酒壇虛影砸在光網上,金色漣漪蕩開,幾個黑影像被風吹的紙片,\"砰\"地撞在歸墟石壁上。
    為首那人吐著血沫還要爬起,卻見陸醉川已經站在他麵前,靴尖抵著他心口:\"醒不過來,就替我看清楚。\"
    他屈指一彈,一道金紋沒入黑影眉心。
    那人大張著嘴,眼珠突然劇烈轉動——他看見自己在漢口被紅袍老道灌下符水,看見紅袍老道背後站著個黑袍人,看見黑袍人指尖轉著的輪盤碎片,和石壇上的命運之輪紋路一模一樣。
    \"原來...原來我們...\"黑影的血洞左眼流出眼淚,\"是被當槍使...\"
    他的話音被一道冷風截斷。
    空氣突然冷得刺骨,像有人把臘月的江水灌進了歸墟。
    陸醉川的後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是他成為城隍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影子在害怕。
    \"你說得倒是輕鬆。\"
    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像無數人同時開口,又像生鏽的齒輪在顱骨裏轉動。
    陸醉川轉身時,看見石壇邊緣的霧氣正在凝結,黑色的霧氣聚成人形,腰間懸著塊半透明的玉牌——正是龍袍人腰間那塊\"北洋\"玉牌的碎片。
    \"若不掌控它,就會被別人掌控。\"黑袍人抬手,陸醉川看見他袖口露出的手腕,皮膚像陳年舊紙,布滿細密的皺紋。
    沈墨寒的八卦鏡碎片突然全部指向黑袍人,碎鏡裏的冤魂們同時發出尖叫。
    趙霸天抄起鐵蒺藜擋在陸醉川身前,他的後背繃得像張弓——這是他當年獨闖法租界時才會有的架勢。
    陸醉川盯著黑袍人腰間的玉牌碎片,突然想起老城隍咽氣前塞給他的酒壇。
    壇底刻著一行小字,他當時沒看清,此刻卻突然浮現在腦海裏:\"北洋龍袍,因果作牢。\"
    黑袍人的手按在命運之輪上,輪盤裂縫裏的光突然變得灼熱,燙得陸醉川指尖發紅。
    他望著黑袍人緩緩抬起的臉,那片霧氣正在消散,露出下半張臉——下巴線條剛硬,嘴唇抿成一道線,像塊淬過冷的鐵。
    山風卷起黑袍的下擺,露出一截繡著金線的衣料。
    陸醉川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擂在戰鼓上。
    那張藏在北洋二十年因果裏,藏在無數冤魂哭聲裏,藏在命運之輪最深處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