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封印抉擇,人心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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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底的火把在穿堂風裏搖晃,將眾人的影子扯得歪歪扭扭。
    陸醉川的指尖還殘留著碑麵灼燒後的刺痛,那七個血字像燒紅的鐵簽子,正一下下往他眼底紮。
    沈墨寒的繡鞋尖被火星燙得輕顫,她卻像沒知覺似的,突然蹲下身去——剛才火把掉落時,她瞥見碑底有行極小的陰文,此刻正用指甲刮去積塵。
    \"墨寒?\"玄風長老的聲音帶著老年人才有的顫音,他枯瘦的手按在腰間玉牌上,那是玄風派鎮派法器\"定魂鈴\"的引。
    但這一回,玉牌沒像往常那樣發燙,反而涼得滲人。
    \"是...是封印的契文。\"沈墨寒的指尖突然發抖,她抬頭時,火把的光映得她眼尾發紅,\"碑上的血字不是警告,是規則。
    每十年要獻祭一人,用魂魄鎮碑,否則封印就會鬆動。\"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而且...這規則改不了。\"
    洞底的空氣突然凝住了。
    小九原本搭在陸醉川背上的手慢慢收緊,盲女特有的敏銳讓她最先捕捉到氣氛的變化,蒼白的小臉轉向沈墨寒的方向:\"姐姐...什麽叫改不了?\"
    玄風長老的胡須抖得更厲害了。
    他活了一百二十歲,見過黃河水倒流,見過山精拜月,卻從沒見過這種把人命當算盤珠子撥的規矩。\"要不讓...抽簽?\"他喉結動了動,說出這句話時,自己都覺得齒根發苦,\"生死有命,抽中誰誰去...總比爭得頭破血流好。\"
    \"不!\"小九突然拔高了聲音。
    她本是啞巴,這一聲喊得極吃力,像破風箱漏了氣,卻帶著股子決絕的狠勁。
    她摸索著抓住陸醉川的衣袖,盲眼上的白翳微微顫動:\"我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送死的!
    哥哥說過要帶大家回家,要護著山西那些小娃娃...不能說話不算數!\"
    陸醉川心口的舊疤又開始疼了。
    那是三年前在山西,他為救被陰兵擄走的孩童,硬接了紅袍老道三記屍毒掌留下的。
    此刻疼得他額角沁出冷汗,卻也讓他想起那孩子攥著糖人斷氣前,沾著糖渣的手還在往他掌心塞半塊山楂——他說要帶小爺去看燈市的,結果小爺的魂現在還在城隍廟供桌上擺著。
    \"小九說得對。\"沈墨寒突然站起來,繡著纏枝蓮的裙角掃過滿地碎石。
    她從袖中取出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這碑的術式是前朝太祖用十萬將士血祭封的,因果鏈早烙進石頭裏了。
    但...未必沒有轉圜。\"她的指尖抵住眉心,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我記得《陰陽秘錄》裏提過,上古封印有"願力破局"之說,若獻祭者是...是自願的呢?\"
    話音未落,洞外的風突然一滯。
    眾人同時轉頭。
    黑暗裏走出個穿玄色大氅的男人,眉眼生得極俊,卻帶著股子陰寒的甜腥氣——是上古邪神的謀士。
    他手裏轉著枚黑色玉簡,笑起來時,眼尾的紅痣像滴凝固的血:\"沈姑娘好學問,可這碑的術式哪有什麽"自願"?\"他拋了拋玉簡,\"不過我倒有個法子,你們交出一人,我保其餘人十年周全。
    如何?\"
    陸醉川沒接玉簡。
    他盯著那男人的喉結——剛才對方說話時,喉結動了兩下,這是說謊的征兆。
    三年前在天津衛,他跟著趙霸天混碼頭時,沒少看那些欺行霸市的老痞子說謊,都是這副德行。
    \"我信不過你。\"他伸手接住玉簡,指腹剛碰到玉麵就皺起眉——這玉涼得反常,像浸過千年寒潭水,\"你說"周全",可十年後呢?
    等這碑再要血的時候,是不是還要交人?\"
    謀士的笑容沒變,眼裏卻浮起層冰:\"陸先生倒是聰明。\"
    陸醉川突然捏碎了玉簡。
    黑色碎片簌簌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碾碎的烏鴉羽毛。
    他轉身看向眾人,沈墨寒的羅盤還在轉,小九的手還攥著他衣袖,玄風長老的定魂鈴玉牌已經被攥出了汗。
    \"如果必須有人死。\"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青石板上,\"我來選。\"
    \"阿川!\"沈墨寒撲過來要抓他的手,卻被他側身避開。
    她看見他眼底燃著團火,那是三年前在城隍廟,他第一次喝光三壇燒刀子,化身城隍時的眼神。
    \"我想起清虛真人說的話了。\"陸醉川摸出腰間酒葫蘆——這是他最後三壇\"醉城隍\",是趙霸天托人從貴州山坳裏尋來的,\"他說往人心最軟的地方回。\"他仰頭灌下一口酒,辛辣的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我最軟的地方,是這些人。\"
    酒氣在洞底炸開。
    陸醉川的身影突然變得高大,背後浮現出青麵金須的城隍法相,額間\"陰陽眼\"睜開時,洞壁上的星圖突然亮如白晝。
    三界碑劇烈震動,石屑簌簌落著,原本的血字慢慢褪去,新的刻痕從碑底往上爬:\"此心不屈,封印未亡。\"
    謀士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倒退兩步,玄色大氅被風掀起,露出腰間纏著的蛇骨串子——那是邪神的標記。\"你會後悔的!\"他咬牙切齒地喊了一聲,轉身消失在黑暗裏,隻留下一陣腐葉般的腥氣。
    洞外的烏鴉又開始叫了。
    小九摸索著抱住陸醉川的腰,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擂鼓。
    沈墨寒的手懸在他後背半尺處,終究還是落了下去,輕輕拍了拍:\"你瘋了。\"
    \"瘋過一回,不差第二回。\"陸醉川抹了把嘴角的酒漬,低頭看向碑上的新字。
    月光從洞頂裂縫漏下來,正好照在\"未亡\"兩個字上,像撒了把碎銀。
    玄風長老突然跪了下去。
    他的白發掃過地麵的碎石,聲音裏帶著哭腔:\"城隍老爺在上,老朽眼拙,竟不知您...您早就是活城隍了。\"
    陸醉川沒說話。
    他望著洞外的夜色,想起趙霸天昨天托人帶信說,周天佑的部隊已經過了黃河。
    也想起沈墨寒昨夜替小九渡陽氣時,腕間那圈淡青的血管——她總是把危險往自己身上攬,像隻護崽的母豹子。
    碑上的新字還在隱隱發亮。
    遠處傳來山崩似的悶響,像是某種禁錮被打破了。
    \"哥哥。\"小九突然抬起頭,盲眼上的白翳泛著淡青色,\"碑...碑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