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魂鎖未穩,淵底暗潮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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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踩著山徑往回走時,腰間酒壺撞在青石上,叮當作響。
風卷著鬆針掠過他發梢,他卻總覺得後頸發涼——方才石碑背麵那句“魂鎖終難久,待君再歸來”,此刻正像根細針,紮在他記憶最深處。
“陸小哥!”
山腳下突然傳來急切的呼喚。
少年駐足望去,見沈墨寒的丫鬟小桃正扶著棵老槐樹喘氣,發間珠釵亂顫:“沈姑娘讓我帶話,朱雀中樞的星盤偏了!她說天樞星軌歪了三寸,您得趕緊去——”
話音未落,東邊林子裏又竄出個灰衣道童,正是玄風長老座下的清覺:“長老在青龍陣眼發現了命紋符片!說上麵有白無咎的咒痕,讓您速去——”
少年的眉頭剛皺起,腳邊忽有涼絲絲的觸感。
他低頭,見一道泛著銀光的因果線正纏住他的腳踝,順著線望過去,遠處斷岩上站著個穿月白衫子的身影,是小九。
盲女雖看不見,卻像能穿透重重山霧般朝他方向抬手,判官筆在掌心轉了半圈,那因果線便化作流光沒入他眉心——他瞬間明白,小九在白虎之地察覺到了異常,所有線索都指向玄武深淵。
“多謝。”少年對小桃和清覺頷首,轉身便往深淵方向跑。
酒壺在腰間晃得更急,他摸了摸壺身,裏麵還剩小半壇燒刀子,酒氣透過陶甕滲出來,混著他急促的喘息,熏得人眼眶發酸。
老城隍說過,酒是通陰陽的橋,可此刻他隻覺得這酒在燒他的血——四象之力明明已經匯聚,怎麽會處處生變?
等他再踏進深淵時,暮色正漫下來。
祭壇上的石碑在陰影裏泛著青灰,可當他湊近時,卻發現碑身背麵的字跡正在發光。
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像被撒了層金粉,每一筆都在輕輕跳動,仿佛有生命。
他伸出手,指尖剛碰到“待君再歸來”的“歸”字,額間突然一燙——城隍印記從皮膚下浮出來,紅得像團火,燒得他眼前發黑。
畫麵碎片開始往腦子裏湧。
他看見自己穿著青布短打,站在同樣的祭壇前,手裏攥著半壇酒,正和個白胡子老頭爭執:“五重封印?您老當年怎麽不早說?”老頭拎著酒葫蘆灌了口,酒液順著胡子往下淌:“說了怕你小子打退堂鼓!前三重鎮陰兵,第四重聚四象,第五重……”他的聲音突然被風聲卷走,再清晰時,少年已看見自己將最後一枚鎮魂釘按進斷口,而釘身裏滲出的黑血,竟和此刻祭壇中央那道裂痕裏的顏色一模一樣。
“轟——”
地動來得毫無征兆。
少年踉蹌著扶住石碑,卻見深淵中心騰起大片黑霧。
那些霧不像普通陰祟,倒像是從地底最深處被擠出來的,翻湧著往天上衝,很快遮住了最後一線天光。
他摸出腰間的酒壺猛灌一口,酒液順著喉嚨燒下去,眼前的黑霧便淡了些——他看見黑霧裏有影子在動,像無數隻手在抓撓虛空,而最中央,有團更濃的黑正在凝結。
“你終究還是來了……”
聲音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像在他耳朵裏說話,又像在他骨頭裏說話。
少年的酒壺“當啷”掉在地上,酒液濺在青石板上,騰起陣陣白煙。
他盯著黑霧中心,喉結動了動:“誰?”
“我等你很久了。”那聲音低笑,帶著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從你第一次舉刀挑斷陰兵心脈線時,從你第一次把鎮魂釘按進斷口時,我就在等。等你走到這一步,等你看見第五重封印……”
少年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他突然想起方才記憶裏的自己——不,不是“想起”,是“記起”——那個穿著青布短打的男人,額間也有同樣的城隍印記,而他的聲音,竟和此刻黑霧裏的聲音,有七分相似。
“不可能。”他喃喃,後退兩步撞在石碑上。
碑身的字跡還在發光,“待君再歸來”的“君”字,此刻正對著他的眼睛,像在無聲訴說什麽。
黑霧突然翻湧得更急了。
少年看見祭壇中央那枚鎮魂釘在晃動,釘尖上的黑血正往下滴,每一滴都在青石板上燙出個焦黑的洞。
他想衝過去按住釘子,可剛邁動腳步,黑霧裏便伸出隻半透明的手,比他更快地扣住了釘身。
那手的輪廓……竟和他自己的手,分毫不差。
“你是誰?”他喊,聲音裏帶了顫。
黑霧裏的聲音沒回答。
它隻是繼續笑著,而隨著它的笑聲,整個深淵都在震動。
少年聽見頭頂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音,看見小九的因果線從遠處竄進來,纏上他的手腕;聽見沈墨寒的聲音混在風聲裏,喊著“退開”;看見玄風長老的道袍一角閃過斷岩——可這些都太遠了,遠得像隔了層毛玻璃。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那隻與自己相似的手上。
鎮魂釘的晃動越來越劇烈,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脫離石縫。
而在這晃動中,他突然聽見自己內心深處響起個聲音,和黑霧裏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別怕……這是你該走的路。”
山風卷起他的衣角。
少年望著那隻手,望著即將脫落的鎮魂釘,喉間突然泛起股血腥氣。
他不知道這聲音從何而來,不知道這隻手是否屬於自己,更不知道第五重封印裏藏著什麽。
他隻知道,當黑霧再次翻湧時,他聽見了更劇烈的震動聲——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深淵最深處,緩緩睜開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