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 這傷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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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6
    看著江南挺拔的背影,吳風止驕傲得抬起了下巴。
    別的不說,他這徒弟論物理資質那是一等一,人品性情那更是一等一。誰來那都是包誇的!
    病房終於恢複了寧靜。
    過來探望的兩波學生們簇擁著離開了,夏教授和吳風止也在叮囑了幾句後一起離開,病房裏隻剩下江南和李欣然陪著張俊。
    看了眼張俊欲言又止的樣子,李欣然眸光微閃,會意得找了個理由給他們讓出空間。
    “我突然想到實驗室裏還有點事要處理,江南你在這照顧病人哈,我先走了。”
    江南點了點頭,“好,太晚了你注意小心,到學校了給我發個短信。”
    “嗯嗯。”
    李欣然打了聲招呼利索得轉身離開。
    等她走後,張俊靠在枕頭上看著給自己倒水的江南。
    熱水嘩啦啦傾倒至杯子裏,繚繞的水霧蒸騰而上時,江南清俊的側臉越發清晰。
    他沒說什麽,甚至一句邀功的話都沒提,但想到李欣然說的江南為了自己跟表姐鬧翻,張俊的心裏卻越發不是滋味。
    “江南……”張俊猶豫再三還是遲疑得開口。
    江南停下動作抬眸看他:“嗯?”
    “那個,報警……還有跟你表姐那邊……鬧得這麽僵真的沒問題嗎?畢竟……是親戚。”他斟酌著用詞,眼裏帶著真誠的擔憂,“為了我這個外人,搞得你家裏起矛盾會不會不太好?其實我這邊不要緊的……”
    他說得吞吞吐吐,但意思很明確。
    江南為了替他出頭直接跟姨媽姨夫家決裂,張俊擔心這是不是會給江南添麻煩,心裏多少過意不去。
    江南靜靜地聽著,沒有著急回答張俊的話,反而將水杯遞到他手裏,等他喝下半杯水後才平靜得開口。
    “張俊學長,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親疏遠近,真的不是看血緣,也不是看相處了多久。”
    江南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麽,眼角眉梢掛上了一層淺淡的寒意。
    “就像我這個表姐羅菲。”
    江南語氣平淡得敘述,好像在陳述與己無關的往事,“我七歲那年,她打碎了我姨媽最喜歡的一個古董花瓶。當時隻有我和她在場。她害怕極了,指著我說是我打碎的。我辯解了沒人信,我媽篤定這事是我幹的,一氣之下罰我在花園裏頂著烈日跪了三個小時,那時候膝蓋都磨破了。”
    張俊難以置信地看著江南。
    七歲……就頂著烈日跪三小時?
    江南的聲音依舊平靜,像在說什麽不值一提的小事:“十歲那年學校組織遊泳,我不會水,差點淹死在淺水區。羅菲就在岸上看著,但她非但沒喊人,還笑嘻嘻地跟別人打賭我多久能自己爬上來。如果不是救生員及時發現,恐怕我都活不到那年生日……”
    張俊的心猛地揪緊,難以想象那時候小小的江南是什麽心情。
    “至於現在?”江南的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她為了討好顧北舟從我手裏‘借’走了九十多萬。說是借,但實際上從來沒還過。但凡我借的少或者不願意給她,她還要大罵一頓說我小肚雞腸不是男人。九十多萬啊,那幾乎是這麽多年我手上所有的錢。”
    說到這裏,江南抬頭看著張俊的眼睛輕聲反問,“張俊學長,試問如果是這樣的親表姐,一次次把你推向深淵,一次次吸幹你的血討好別人,甚至為了泄憤隨意指使人來開這種會死人的玩笑……”
    “你告訴我,這樣的人,我還要給她留情麵嗎?”
    病房霎時間安靜得可怕。
    張俊呆呆地看著江南,整個人徹底愣住了。江南的表述分明很平靜,但他卻聽得格外心酸難受,甚至能想到這些年江南到底挨過了多少絕望無助的時光,到底對這些人失望到什麽程度,所以才變成了如今這副古井無波的模樣。
    而且那位叫羅菲的表姐,七歲栽贓陷害,十歲見死不救,成年後肆意敲詐……這哪裏是親人?這分明是披著人皮的豺狼!是恨不得將江南生吞活剝的敵人!
    一股寒意猛地從張俊的脊椎骨竄起,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用力搖了搖頭,聲音幹澀沙啞:“不……不要。這……這簡直是仇人。”
    話一出口,張俊的心頭猛地豁然開朗。之前盤旋在心底的許多困惑也都有了答案——
    為什麽江南會毫不猶豫地離開背景深厚、資源優渥的光學實驗室?為什麽他對那些所謂的團隊和導師冷漠到這種程度?為什麽他能夠如此決絕地割舍掉原生家庭和幾個師姐轉身投入吳教授名下?
    這是因為江南早就看透了!看透了那層溫情脈脈的麵紗下其實全都是自私又惡毒的嘴臉!
    而且一個小小的表姐居然都惡毒到這種程度,那光學實驗室的其他人和那位“清高公正”的江教授,從前對江南又能有多好?
    看著張俊了然的眼神,江南知道他已經明白了。他沒再多說什麽,隻是拿起旁邊的飯盒一一打開擺在張俊麵前。
    “所以張俊學長,以後你就安心養傷。放心吧,你的手你的公道我都會替你討回來。至於其他的……不必多想。”
    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影在暖黃的燈光下莫名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
    “你先吃,吃完我來收拾。我就在旁邊的沙發守著你,有任何事隨時喊我。”
    江南說完後轉身走到病房角落的沙發上,從包裏掏出之前的真題卷專心致誌得看了起來。
    低頭看了眼明顯特意為他準備的營養餐,再看看旁邊熬了一夜還不忘用功讀書的江南。
    張俊緩緩吐出一口氣,忽然就覺得,自己這傷受得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