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3 我以你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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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3
    同一時間的江南,在庭審結束後直接坐車去了醫院。
    特殊材質製作的商務車隔音性絕佳,幾乎能屏蔽所有外界的雜音。
    李欣然看著後座假寐的江南,眼底帶著一絲擔心,但到底沒有開口。
    無論如何江嵐是江南的親生母親,如今母子走到這一步,江南幾乎算是跟江家決裂,應該需要時間好好消化消化。
    她卻不知,其實此刻江南的心情萬分平靜。
    甚至有點恍惚。
    法庭上顧北舟醜態百出的模樣和江嵐心如死灰得眼神曆曆在目,江南在離開法庭那一刻才隱隱得真切感知到。
    江嵐和顧北舟,這兩個在前世給予他無限噩夢,讓他的生活墜入深淵的凶手,已經不能再成為他的阻礙。
    尤其是江嵐,曾經弱小的他萬分渴望母親的注視和關愛。
    但現在,江嵐當著他的麵被判處無期徒刑,這輩子幾乎全毀。
    她再也不能肆無忌憚傷害自己,甚至沒有機會再見自己一麵。
    從重生之初就籠罩在周圍的那層無形陰影,終於在今天,在江嵐宣告接受懲罰的:那一刻徹底驅散。
    江南張開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白皙,修長,經常拿試管的位置甚至還有層薄繭,離近聞幾乎能嗅到實驗室那股特殊的試劑氣味。
    這雙手,曾經在江嵐的漠視下變得躊躇,因為幾個師姐對顧北舟的偏愛變得扭曲無力,但現在,他能把自己的命運徹底握在掌中。
    把自己還給自己。
    “科研......”
    隻是想到這兩個字,江南的呼吸就驟然變得粗重,一種混雜著暴漲的野心和篤定的細心得複雜心情在胸口盤桓。
    嘴角隱秘得勾起,他任由心頭密密麻麻的野望肆虐,猛地把雙手攥起。
    這雙手不僅是他的武器,還是他視線科研理想彌補遺憾的工具。
    關於科研,以後他不僅要繼續走下去,還要走得更遠站得更高,高到任何人都必須仰望的位置……
    汽車平穩使過道路兩旁的綠鬆數,最後停在汪鐸休養的中心醫院。
    想到江父江母提出的所謂諒解書,江南心知他絕對不會出具,但真正的受害人還有汪鐸,說不上什麽心情,他還是覺得有必要告知汪鐸一聲。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撲麵而來。
    江南走進汪鐸的病房時,臉上的神情十分沉靜。
    汪鐸好像並不意外,見江南進來還溫和得笑了笑主動開口,“庭審結束了?”
    “嗯。”江南走到床邊,聲音無波無瀾,“江嵐被判了無期二十年,幾乎是同類型裏判刑最重的一檔。”
    他頓了頓,低頭直視汪鐸,“江家父母在庭審後來找過我,希望我能出具諒解書幫江嵐一次,我直接拒絕了。”
    江南說這話時很平靜,好像隻是在客觀陳述。
    但說完後垂下的眼眸和褲縫兩邊微蜷的手指,還是顯露了他的心緒絕不似麵上淡然。
    汪鐸靜靜地聽著,那雙疤痕盤桓的臉在麵對江南時總是出乎意料的溫和。
    尤其是那雙跟江南有八分相似的眼睛,溫和到似乎能包容所有江南做過的事。
    他的語氣甚至帶著一絲欣慰:“你做得很對。”
    江南突然抬頭,黑沉的眼睛閃過一絲訝異。
    這反應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你不覺得我太過狠心嗎?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放江嵐提前回來。”
    “況且,就算我沒主動說要報複江嵐。但按我平時對她的態度,底下的人也會想辦法以最重的判刑方式幫我出氣。江嵐背叛二十年這件事,我多少插過手。”
    江南忍不住和盤托出,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試探。
    他也說不上為什麽要跟汪鐸說這些。
    也許是因為生死之際,麵前這個人依然毫不猶豫站在他這邊。
    也許是因為,他感受得到汪鐸對他的無線包容,也因為如今在基地的工作,站在這個位置多少有那麽一些理解當初汪鐸的選擇。
    某種程度上,江南願意讓汪鐸走近一步。
    所以,他開始展露真實的自我,甚至故意告訴汪鐸,自己並不是什麽善良的好人,也不是他想象中完美無缺的孩子。
    相反,他錙銖必較,手段冷硬,翻臉無情。
    任何對不起他被他判斷成敵人的人,江南都會毫不留情得報複,哪怕那人是親生母親。
    所以……所以如果汪鐸接受不了,或者覺得他這種作法太過無情……
    江南深吸一口氣,手指下意識攥起。
    那就證明,他跟這個生理學上的父親,到底不是一路人,以後他們還是應該……
    一聲輕笑打斷了江南的思緒。
    汪鐸專注得看著,黑色的瞳孔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泛著溫暖的碎金光芒:“沒有人有資格要求受害者不報複。尤其是你,你已經選擇了用法律來討回公道,這是最克製的報複方式。”
    “江南,你做得很好……我以你為榮。”
    汪鐸忍不住加上最後一句。
    他看著麵前這個自己缺席了二十年,但依然如翠竹般優秀俊逸的少年,隻覺得欣賞自豪還來不及,又怎麽會質疑他的決定。
    他自覺對不住江嵐,但這絕對不是江嵐虐待江南,甚至反複幾次陷害他的理由。
    說到底,江嵐走到如今這一步多是作繭自縛,是受困於自己的執念。
    而江南,從那樣晦暗蕭瑟的童年中獨自闖出來,以他現在的權勢,沒在私下下手報複江嵐,而隻是用法律的武器為自己討回公道。
    這在汪鐸這些年曆經的無數黑暗人事中,幾乎稱得上善良。
    他的兒子,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已經獨自成長成一個有原則有能力同時有報國理想的優秀青年。
    他是虧欠江南最多的人,不管江南做了什麽事,哪怕是錯的,汪鐸也會拚盡一切彌補,更何況認識至今,江南沒有一件做得不好,沒有一次讓人失望。
    汪鐸也就在與日遞增得欣賞中,越發驕傲自己是江南的父親。
    他篤定得認為,那是自己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