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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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尷尬的要數易芳了,她雙手攥著衣角,指節都泛了白,臉頰發燙得像是被炭火烘過 —— 前半夜她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腦子裏翻來覆去想的不是鬼怪就是未知的猛獸,甚至還偷偷摸出貼身帶的平安符攥在手裏,可眼下被唐哲按在地上的,不過是隻渾身漆黑、羽毛亂糟糟的烏鴉,連爪子上還沾著點泥土和毛屑,哪有半分 “凶神惡煞” 的樣子。
    “搞了半天,怎麽是隻老瓦啊?” 申二狗蹲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圓,一隻手揉了又揉眼角,揉得眼角發紅,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還以為是啥精怪呢,鬧了半天就是隻鳥!”
    沈月也湊過來,蹲在唐哲身邊,手指輕輕拂過烏鴉漆黑的羽毛,眼神裏滿是疑惑:“老瓦敲門,我還是頭一回親眼所見,哲哥,村裏老人常說‘老瓦叫,禍事到’,這會不會有啥不好的說法啊?” 她從小在農村長大,聽多了老人們講的忌諱,心裏難免有點犯嘀咕。
    唐哲沒急著回答,而是站起身,拿著電筒朝著門洞處那幾根充當 “門” 的木頭走去。電筒的光柱在黑暗裏劃出一道亮線,照在掛在木頭上的兩張山狗皮上 —— 那是白天獵殺的狼的皮,被申二多拿來擋在門上。
    “我明白了,你們來看這個。” 唐哲的聲音從門洞處傳來,帶著點恍然大悟的語氣。
    易芳連忙走過去,順著電筒光看過去,皺著眉說道:“不就是張山狗皮嗎?有啥特別的?先前二狗說把它掛在門上,能散出狼的氣味,讓別的野獸不敢靠近,這還是你教他的呢。”
    申二狗也跟著湊過來,撓了撓頭,語氣裏帶著點得意:“是啊唐哥!我想著這兩張皮放在裏麵也是占地方,掛在門上既能擋野獸,又能借著裏麵的炭火烘烘幹,這不一舉兩得嘛!”
    “我指的不是這個。” 唐哲蹲下身,電筒光聚焦在山狗皮的邊緣,手指輕輕拂過皮麵,“你們仔細看,這張皮的這裏,還有這裏,毛都被扯掉了一塊,露出下麵的皮麵了。”
    易芳、沈月和申二狗連忙湊得更近,三個人的腦袋擠在一起,盯著唐哲指的地方看了半天。
    易芳甚至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那處掉毛的地方,隻覺得皮麵還帶著點黏膩的觸感,可還是沒看出什麽門道,隻能搖了搖頭:“除了掉毛,也沒別的啊,是不是掛的時候勾到樹枝了?”
    唐哲站起身開口問道:“你們知道老瓦一般都吃啥嗎?”
    易芳想了想,眼神裏帶著不確定:“我哪知道啊…… 應該是吃蟲子吧?城裏的老瓦,經常在垃圾桶旁邊轉,好像也吃剩飯。”
    “不對。” 沈月立馬搖頭,語氣很肯定,“它們會偷吃雞蛋,還會啄小鳥崽子吃!去年春天,我家雞窩被老瓦盯上了,一天丟一個雞蛋,我蹲在旁邊守了半天,親眼看見一隻老瓦叼著雞蛋飛走,氣得我追著它扔石頭!”
    申二狗也跟著點頭,回憶起以前的場景:“可不是嘛!老瓦這東西到處都是,大隊裏經常有老瓦啄食死雞、死兔子,田裏的克麻青蛙)、小蛇也吃,有時候還會偷曬在院壩裏的苞穀粒,妥妥的雜食性家夥,啥都吃。”
    唐哲聽完,點了點頭,又打開電筒,照向山狗皮:“你們倆說的都對,但老瓦最喜歡的,其實是腐肉。這兩張山狗皮,我們白天剝的時候沒刮得太幹淨,皮上還殘留著不少肉屑和油脂。
    白天太陽曬著,晚上炭火烘著,這些肉屑和油脂就慢慢變質、發臭了 —— 這氣味咱們聞著不明顯,因為從早上到現在一直待在這兒,早就習慣了,但對老瓦來說,這就是難得的美味。”
    他頓了頓,指了指不遠處的青球樹:“說不定這隻老瓦本來就棲息在旁邊的大樹上,聞到山狗皮的腐肉味,就忍不住半夜飛過來偷吃。
    可晚上光線暗,它眼神不好,啄食的時候大多啄到了木頭上,才發出那種‘咚咚咚’的聲音,聽起來像敲門。你們再看這張皮的掉毛處,不光毛沒了,下麵的油脂也被啄掉了一塊,就是它幹的。”
    申二狗連忙把電筒光挪到掉毛處,三個人湊在一起仔細看 —— 果然,那處的皮麵不光光禿禿的,還帶著點被啄過的細小痕跡,甚至能看到殘留的油汙被啄掉的印記。他又轉頭看向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烏鴉,伸手捏開它的嘴,隻見嘴角還沾著幾根灰色的狼毛,這下再也沒了疑問。
    “原來是這麽回事!” 易芳鬆了口氣,緊繃了一晚上的肩膀終於垮了下來,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我還以為是啥嚇人的東西,鬧了半天就是隻饞嘴的老瓦,真是自己嚇自己。”
    門洞外的風漸漸小了,隻有炭火還在 “劈啪” 地響著,火星子偶爾濺起來,落在地上很快就滅了。唐哲問易芳:“易芳姐,現在幾點了?”
    易芳看了看手表:“已經兩點過了。”
    唐哲便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輪流休息,養足精神,明天順著牛尾河再走幾十裏,爭取天黑前到壩口寨,找戶人家借宿,順便買點糧食補充一下。”
    申二狗彎腰撿起地上的烏鴉,掂量了掂量,眼睛裏閃過一絲期待:“這狗日的嚇了我一晚上,丟了可惜!明天早上烤來吃,正好當早餐,祭祭我的五髒廟!”
    易芳一聽,立馬皺起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捂住嘴,語氣裏滿是抗拒:“二狗,還是丟了吧!唐哲剛才都說了,它是吃死牛爛馬肉的腐肉長大的,這山裏不知道有多少病死的動物,萬一它身上帶了啥病菌,吃了要生病的!” 她說著,胃裏還隱隱泛起一陣惡心,仿佛已經聞到了烏鴉身上的腐肉味。
    申二狗卻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把烏鴉拎在手裏,走到火堆邊:“易芳姐,你是沒挨過餓,不知道餓肚子的滋味。再怎麽惡心,也比吃死老鼠強啊!至少這老瓦是新鮮的,處理幹淨了烤著吃,肉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