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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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出去!”
    “你幹什麽!”
    異口同聲的兩聲驚叫撞在一起,嶽鷹捂著鼻子怒道:“蘇郎君,你叫我進來,就是要拿書擲我嗎?枉我還當你是個好人!”
    “你進來就進來,為何要扮成赤練蛇?”
    “這衣裙是宋大娘子逼我穿的。裙身也不過隻加一條紅色滾邊,你自己心裏有鬼,才看別人像蛇!”
    “出去!”蘇景軒緊閉雙眼道,“給我滾出去!”
    嶽鷹被他這一鬧,心頭那點愧疚消失殆盡,幹脆放棄燙嘴的客套,直接走到書桌前找起了耳墜!
    嶽鷹回想著當日自己進屋時途經的各處,先找了盆栽,又翻了筆洗,接著又趴在桌下細細找了一陣。竟是一無所獲。
    陡然想起荷花缸,嶽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拎著裙角就往外衝去。
    蘇景軒閉著眼聽著她腳步遠了,無端有些惋惜。忽聽得吉敏在外喊:“嶽娘子,你何苦動它,耳墜沒在那裏!”
    蘇景軒追出門去,頓時嚇了一跳:“放肆!放開我的魚!”
    嶽鷹置若罔聞,正努力裏在水底抓魚:“吉敏小哥,麻煩你先取個水桶來。我給它騰個地方,那東西許就在缸底。”
    自那條紅金相間的鯉魚在荷花缸裏安家,已成為蘇景軒的心上寵。蘇景軒每多看它一次,心疾似乎就能多消失一點。
    而眼下,這條魚正在她手裏撲騰。
    蘇景軒已經不能呼吸,閉眼道:“吉敏!”
    吉敏會意,幾步走過去推開嶽鷹,被她追得四處逃竄的錦鯉終於重獲安寧。
    嶽鷹怒極反笑:“蘇郎君,若非你曾救過我,我還當你是我的仇人。我送魚來時,你萬般看它不順眼。
    這會兒我不過為了找東西,想幫它移動個位置,你先用書砸我,又使人動粗。算什麽好漢?
    不如你直接同宋大娘子言語一聲,說我來找過了。那個紅珊瑚耳墜兒不在此處,也免得我麻煩!”
    “嶽娘子,你這樣說話好沒有道理。我隻是輕輕扯了你一下,怎的就是動粗了?還有,你自己丟了東西,憑什麽讓我們郎君去解釋?”
    在吉敏的虛張聲勢聲中,蘇景軒終於微微睜眼,明明一個聲音在心底說:趕緊讓她走吧,可他還是聽見自己開口說:“要找就趕緊找,別傷了我的魚。”
    嶽鷹粲然一笑,直直朝他走來。飄動的紅色侵入他的眼簾,在他心頭暈染,他逼著自己忍耐心底的排斥,一點兒又一點兒。
    嶽鷹終於擦著他的身子路過。還好,這次的自己沒有閉眼!
    蘇景軒被一股力帶著,後背重重撞上了門框,吉敏慌忙扶住他,驚聲質問:“嶽娘子,你這是做什麽!”
    嶽鷹沒有答話,再出門時,竟抱著焚香用的奩式爐,在吉敏的張口結舌中,徑直走回院子,把裏麵的殘灰悉數倒在空地上。
    “不好意思,我走得快了些,不小心才帶倒了他。”
    說著話,她“嘿吆”一聲重新抱起了巨大的奩式爐,赳赳然走到荷花缸前哐啷一聲放下,又四處尋摸了一陣,不知從哪找到了一個絲瓜絡,對著奩式爐刷起來。
    “嶽娘子,那是熏香用的,你這是要用它盛魚?”吉敏簡直哭笑不得。
    “總歸是個不漏水的盛器,什麽都盛的,為什麽就盛不得魚?”
    吉敏無語凝噎,轉頭看蘇景軒麵色蒼白,就要扶他回屋。蘇景軒搖頭:“去,搬把椅子出來。”
    吉敏看了看挽起袖子大開大合的嶽鷹,嘀咕道:“原指望她來治病,怕不是來氣人的。是該好好看著她,不然還真能把天都捅個窟窿。”
    蘇景軒隻做聽不見,強迫自己盯住她翻飛的紅色裙邊,不知過了多久,突兀的心跳聲終於漸漸消失。又喝了半盞熱茶,連被冷汗浸透的手心也慢慢幹爽。
    他暗自驚喜,猶如即將溺斃之人看到了湖麵上的光亮,讓他對自己的病情,生出了久違的信心。
    嶽鷹忙著往爐裏運水放魚,又累得吭吭哧哧地把荷花缸裏的水全部倒出來,卻仍沒有找到那個耳墜兒。她頓時氣餒:“許是掉路上了,我沿途再出去找找。”
    “慢著……”蘇景軒伸出去阻止的手僵在半空,又慢慢收回,“那耳墜兒細小又有些分量。莫不是掉進缸底的淤泥裏了?”
    嶽鷹皺眉思索了一陣,應道:“是這麽個道理。不過這樣一來,就要把這株荷花也先移出來,您不介意吧?”
    “嗯,不介意。”蘇景軒掩示著去喝茶,卻喝到了滿口茶葉。他放下茶杯,示意吉敏去續水。
    吉敏捧著茶碗出來,見嶽鷹一手撐著缸沿,頭下腳上,整個人幾乎要插進那口大缸裏,不忍道:“郎君,雖說她厲害起來能打狼,但總歸是個娘子。缸裏的泥可有些年頭了,要不我找人來幫幫她?”
    “你很閑嗎?”
    吉敏:“……”
    “你若清閑,把那爐子搬到河邊再洗洗,別讓那些亂七八糟的香料殘味,悶壞了我的錦鯉。”
    吉敏瞧了四下無人,一臉無奈地搬起了那個碩大的奩式爐,朝南角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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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缸邊很快擺滿了嶽鷹從各處搜羅來的工具,什麽花鋤,鐵鏟,鐵釘耙,粗眼的竹篩,用來盛泥的爛瓦盆。蘇景軒竟不知道自己的院子裏,還有這麽多東西。
    “這淤泥肥沃,不僅種花好,當菜肥也是極佳的。”認真勞作的嶽鷹卸下了慣有的防備,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隻是話一說完才記起他是蘇景軒,又訕訕埋頭繼續鏟泥。
    蘇景軒覺得自己此時要應她一句以示鼓勵,憋了半日,終於說:“嗯,的確很適合種菜。”雖然他連怎麽種菜都沒見過。
    難言的沉默裏,嶽鷹再沒有抬頭,而蘇景軒也放心地追隨那道紅色,直到它們和她融到了一起,不再辣眼。
    “阿鷹!你在做什麽!”念禾的驚叫聲打破了蘇景軒的沉浸式治療。原來天已正午,念禾這是帶著婢女來擺飯。
    念禾走出隊伍,疾步到了嶽鷹麵前,扯了扯她的胳膊低聲說:“你可知你眼下蓬頭垢麵,活像個農婦?”
    嶽鷹詫異:“我本就是個農婦啊!”
    “你好歹是個客人,郎君不好說什麽,但你也別太放肆!”
    “你放心,這是他準了的。等我找到東西,會把這裏收拾幹淨。”
    念禾賠笑看了一眼朝這裏張望的蘇景軒,又低聲咬牙警告:“就是找東西,也要用飯啊!”
    嶽鷹抬起胳膊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臉上那道汙泥印痕被她一擦,抹得更長了一些:“不打緊,我還不餓!”
    念禾無語地閉上了眼:“你不餓,郎君不餓嗎?他用了飯是要午歇的!”
    “念禾,”蘇景軒從椅子裏起身:“不打緊,就讓她在這裏忙吧。”
    念禾無奈,“哼”一聲丟下嶽鷹,跟著蘇景軒進屋伺候。
    院子裏偶爾傳來鐵器碰撞的聲音,無端令人心安。那天的午睡,蘇景軒做了一個悠長的美夢,夢見自己跟著一尾魚暢遊到了仙境。
    一覺睡醒,荷花缸已經複原,忙忙活活的嶽鷹卻不知去向。
    “人呢?”
    吉敏回道:“嶽娘子篩了半日的泥,也沒有找到紅珊瑚耳墜兒。被念禾拖回去洗浴了。”
    蘇景軒的手指在桌麵上輕叩。
    “罷了,小的就認了吧。”吉敏苦著臉說:“小的去塘裏洗爐,卻不小心弄跑了魚。派人捉了許久,奈何咱這翠湖太大。小的,小的求郎君責罰!”
    蘇景軒盯住被洗出本色的蓮紋奩式爐半晌不動,忽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吉敏嚇得腿腳一軟,貼跪在地:“小人不是故意的,我這就讓人進城,去花鳥市買最好的錦鯉。”
    “我就要我的那條錦鯉,去,你把嶽鷹喚來,讓她賠我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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