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你妹子的婚事又有什麽相幹？”方嬸子又氣又急，把桌麵拍得砰砰作響，“你愚蠢被騙還不罷手，這是想接著把她賣了換錢？”
    方正趕緊跪下說：“阿娘明鑒，兒子從未如此想過。隻是，隻是那趙強拿不到錢，恐怕不肯幹休。
    當日我找他辦事時，他曾明裏暗裏提到胡二和我妹子的婚事。我猜是胡二那廝長了歪心思，在他跟前吹了什麽邪風。轉念又想，隻要妹子能出來，其他的事往後押押也使得，就沒有把話說死。
    我今日得知受騙，去找他告饒。結果他明言告訴兒子，說如果和胡二做了親，大家成了親戚，這筆錢便就此算了。”
    “莫不是他們合計設套，故意糊弄你？你交的都是朋友？！”方嬸子越想越氣，捶桌怒道，“往日裏我也說胡二是個老實的，不想他那敦厚竟是裝的。
    他若好好來說親，我還考慮一二。他若是這般逼迫，你去告訴他，先把我的命拿去吧！”
    “不管是趙強還是林來，他們想要拿捏我，不過是仗著縣裏的婚育令。我和離也快半年了，不管咱們應還是不應，到了官配的時候他們難免都要操縱。”嶽鷹思忖道，“眼下立女戶是沒指望了。要想不如他們的願，我隻能趕緊找個人嫁了。”
    方正點頭：“正是這個道理啊！”
    方嬸子急得拍手：“這一時半會兒的，往哪去找可靠的人？”
    張氏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方正道：“妹子也無需憂慮，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想好了。大不了把城裏的鋪子、房子、田產典出去，再設法拆借一些，總能給你把女戶立起來。”
    嶽鷹搖頭道：“阿哥這是氣糊塗了。若他們有心阻止，你說的這些哪件事能辦的妥？說來說去，還是我趕緊找個女婿才能讓他們無話說。”
    “可……”
    “咱們可以先招個假婿。”嶽鷹道。
    “假婿？”三人異口同聲問道。
    “就是定下契約，對外辦了婚事，把戶籍的事先辦妥當。”嶽鷹解釋道，“等我設法攢夠了立女戶的錢，再與他和離。到時候我會補償銀錢給他。”
    “妹子，你這般來回和離，名聲可就毀了啊！”張氏勸道。
    “迂腐！”方嬸子起身道，“守著那勞什子名聲能當飯吃？！”
    她來回走動說：“事急從權，這事也是可行的。隻是尋人時要顧得以下幾點：一是這是個貧家出身，最好是無父無母孤身一人的好兒郎。若是他能同意上門做婿，讓鷹兒做戶主是再好不過的。
    二是要品行端正，至少是個守約的，若來個無賴，到時候死咬著不和離豈不是又是個禍患？
    三是我們要照找真女婿的眼光去挑人，真遇到合適的，就要按真夫妻的日子去過。鷹兒老大不小了，遲早得找個依靠！”
    一番話過後，另三個人都是沉默，方正苦笑道：“阿娘，莫說您這要求有三條，就是單拎一條出來也是堪比登山。攏共不過一個半月時間了，我往哪變個大活人去？”
    “你不去變，眼看著你妹子去跳火坑？！”方嬸子罵道，“若非你人頭豬腦，怎會惹下這樣的大禍？”
    嶽鷹拚命向他使眼色，方正垂了眉不敢再說話。
    張氏湊上前說：“是啊，咱們這些做哥嫂的，如今正是得用的時候，我明日就回娘家……”
    “你娘家那裏又有什麽好鳥？”方嬸子幾欲氣倒，“我今日同你說的，竟是放屁不成？”
    張氏忙道：“我回娘家告訴他們，死了那條心。讓他們幫忙找個可靠的來。”
    方嬸子點頭道：“嗯，不枉我教導你。不過你娘家那邊還是不要提了。你有這功夫，還不如去村子裏去找那幾個長舌婦探問消息。
    隻一點，在她們麵前就當真親事辦，就說咱們鷹兒賺了大錢，不在乎男方給不給聘禮，隻找個品行端正的，年紀相仿的人來相看。”
    張氏猶豫著不說話，見嶽鷹側著頭不住向自己眨眼，乖巧點頭說：“是，兒媳都知道了。”
    方嬸子這才如了願，飯也顧不得吃，回屋扳著指頭盤算，看她那些老姐妹，能給自己介紹什麽人選。
    嶽鷹悄聲告訴方正和張氏道：“哥嫂，嬸子一片好意，可我卻知道自己的情形。眼下不是挑揀的時候，但凡對方是個男的，但凡他同意定下契約，又是個守規矩的，不管是鰥夫還是乞丐，盡管帶回來。”
    張氏憂慮道：“妹子，若是個不知底細的，到時候薄待了你……”
    “對了，”嶽鷹加了一條說，“盡量別要會拳腳的，我怕萬一掰扯起來，再打不過他。”
    方正無語地搖搖頭，說：“也罷，且找找看吧。”
    次日，一家人都忙碌起來。方嬸子天不亮就坐著方正的牛車出了門，說是要去隔壁鎮上探望老姐妹；
    張氏吃罷飯就背上毛蛋，特意找人稠的地方聊天，聊著聊著就會把話扯遠，打探對方認不認識急著成親的男子；
    連春妞和小夥伴玩耍時，都要問一問人家有沒有什麽沒成親的遠房表叔表舅。
    然而，幾天下來，每個人都是愁眉苦臉。
    方嬸子大罵老姐妹狗眼看人低，張氏也氣呼呼說：“我當她們好心，誰知介紹的不是四五十歲的老光棍，就是娶不上親的地痞，婆婆的要求雖是多了些，可我看著也不是沒有道理。攤上這樣的人，可怎麽了得？”
    方正隻是不迭聲的歎氣，到了說：“不如我就去敲打胡二一番，把這門親認了了事！”
    “不行！”方嬸子和嶽鷹異口同聲否認。
    嶽鷹說：“胡二哥這個人我是見過的，雖長得粗壯，卻不是個胸懷寬闊的。若到時候他再用趙強來拿捏，我豈不是要跟他過一輩子？”
    方嬸子說：“死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那等心術不正之人，躲且來不及，怎的還能上杆子貼上去的？日子還長，咱們再找就是。”
    張氏跟著安慰嶽鷹說：“妹子莫急，趕明我就去我姑家表姐家住的村裏看看，你這麽好一個小娘子，我不相信找不到合適的。”
    話雖如此說，日出日落又幾天，除了天氣更熱了，招婿之事幾乎毫無進展。嶽鷹心裏焦急，趁著他們不在，留了個字條，一個人步行著朝米家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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