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徐風坐到了外麵車轅上。嶽鷹還未從震驚中醒過來，喃喃道：“林來果真殺人了？”
    蘇景軒向她招手說：“你來，坐我身邊來，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要說就說，我聽得見的。”
    蘇景軒還是把她扯到身邊，低聲說：“有些秘密，自然不能大聲說。”嶽鷹把他往外推了又推，卻不知怎的就窩進了他懷裏，她斥道：“你說不說？若是不說，趁早離我遠些。”
    “好好好，我說就是了。”蘇景軒笑道，“你可記得這鎮子上有過一個瘋子？”
    嶽鷹凝神想了一陣說：“是那個外縣過來，說要找他娘子的瘋子嗎？”
    “正是。”蘇景軒說，“他就是那具屍體。”
    “啊？”嶽鷹變了神色，“你為了嫁禍林來，竟然殺了那個無辜的瘋子？”
    蘇景軒臉上的笑意凝住，鬆開攬住她的胳膊，刷一聲打開折扇說：“嶽鷹，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竟把林來殺的人嫁禍給我！”
    嶽鷹看他神色不似作假，歉然道：“那林來為什麽要殺他啊？”
    蘇景軒把頭扭過去看車窗，憤然道：“不知道。”
    嶽鷹湊過去幾分，扯了扯他胳膊說：“是我說錯了，你不要生氣了。”
    蘇景軒哪見過她這樣柔著聲音服軟，縱使心裏一再告誡自己再撐上一撐，卻依舊忍不住開了口：“不行，你得發誓說以後都信我，不然我就不說了。”
    嶽鷹好笑地看著他說：“好，隻要你答應不再騙我，我今後都信你。”
    蘇景軒對上她的笑眼，臉上的冷意再堅持不下，咳了一聲說：“說來那個瘋子也是個癡情的，動了心就不離不棄，不像某些人……”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嶽鷹一眼，繼續說：“聽說他為著找他老婆，差點病死街頭，最後被那個叫做紅姑的人救了。兩人一來二去生了情，互相依靠著做了夫妻。”
    “啊？”
    “啊什麽啊？你竟不知世間自有真情在的嗎？”
    蘇景軒彈了下她的腦門，又後悔用了力，下意識想去揉，礙於麵子收回了手，繼續說：“兩人婚後，紅姑不知怎的轉了性，那瘋子又有點磨豆腐的手藝，兩人的日子過得也算紅火。
    前不久，也就是這場大雨前，瘋子往這巷子裏送豆腐，無意瞧見了這院子裏的女子。無巧不成書，這女子竟是他昔日的妻子。”
    “是那個薄情的女子，夥同林來，殺了瘋子？”嶽鷹問道。
    蘇景軒握住她的手說：“她也是個可憐的。當初因為瘋子疑心她和別人有染，負氣離了家，結果路上遇到了拐子，被人輾轉賣到這裏。
    瘋子看到她的時候，她剛到這裏不久。因為被林來盯上，日子過得很艱難，見了瘋子就一番哭訴。瘋子為著救她，這才把命搭上了。”
    “那女子為什麽不去告發林來？”
    “她自身難保，拿什麽告發？莫說她一個弱女子，就是那個潑辣的紅姑想要伸冤也舉告無門。老劉得知消息後，這才順勢幫了她們一把。所以，你再不要疑心人是我讓人殺的了。”
    嶽鷹想起當日把他們放在眾人麵前批鬥的情景，心中悵然，不知不覺靠在了蘇景軒的肩頭。
    “這瘋子也真是命苦，隻是沒想到紅姑這樣胡鬧的人，到了還有這樣的俠義心腸，能豁出命來為他報仇。”
    蘇景軒輕輕撫摸她的頭發，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說來說去，都是造化弄人。若是他與妻子沒有生出誤會，也遇不到這後麵的變故。若是他不來這裏，也遇不到紅姑。”
    嶽鷹喃喃道：“是啊，人這一生，活著不容易，遇到相知更是不容易。”
    兩人許久不語。蘇景軒忽然開口說：“嶽鷹，等把林來解決了，你就隨我回去吧。”
    馬蹄噠噠，布簾隨風飄動，窗外的景色忽明忽暗，往後行去。嶽鷹反握住了蘇景軒的手指，輕聲說：“好，但我還是先要立一個戶籍。”
    老劉的動作很快，貨架上已經擺滿了大大小小首飾。
    嶽鷹吧嗒合上一盒胭脂，對蘇景軒說：“原來是要賣女人家的東西，要我說你還是搬回月華巷去住吧。這一片片流光溢彩的，若是再突然進了個衣著鮮亮的客人，犯了你的忌諱，那還了得？”
    徐風卻笑著上前說：“無妨無妨，此前同郎君商議過的。趁著嶽娘子在身邊，咱們該有的治療還要繼續。”
    蘇景軒笑道：“我這事兒不急。倒是你，一向不喜歡見生人，你可想好了，如何應對那些嘰嘰喳喳的客人？”
    他這麽一說，還真提醒到了嶽鷹，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問：“開張後，念蕊來嗎？”
    老劉迎過來說：“咱們這店麵不大，走的就是一個精致。明日起，先讓念蕊過來，把這些新巧東西的用法，統統告知給娘子。開業後若是忙不過來，娘子再喚她來幫忙。”
    嶽鷹聽出來了，這是不會來了。她看了看蘇景軒，蘇景軒卻沒有幫她說話的意思。嶽鷹隻能硬著頭皮說：“好吧。”
    嶽鷹活到十九歲，除了被宋知韻強行化妝，從沒有接觸過胭脂水粉，更別提這些模樣精致的首飾。念蕊教的口幹舌燥，嶽鷹邊學邊忘。等她說到如何回答客人的問題，嶽鷹早已經打起了瞌睡。
    念蕊靈機一動，就讓嶽鷹先學著給自己上妝。此法果然可行，嶽鷹一番擺弄後，頓覺來了興致，在臉上東一筆西一畫的畫起來。
    等念蕊用雞毛撣子撣灰回來，卻被嚇了一跳：“娘子，你……你幹嗎把自己畫成這樣？”
    嶽鷹比著銅鏡說：“我就是照你教的畫的啊，臉蛋要紅，眉尾要高高翹起，這鬢角發髻，自然也要裝飾起來啊！”
    念蕊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許久，她強笑道：“娘子，咱們明日再繼續學吧。”
    看著念蕊逃一般走了，嶽鷹來到後院，洗掉臉上的妝容，暗自生氣。蘇景軒從樓上下來，看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徐風，徐風立馬正了神色，大聲讀起了醫書。
    蘇景軒打開後院門，向嶽鷹伸手說：“來，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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