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別去鬆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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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鋪子裏一片漆黑,嶽鷹舉著油燈,走遍了每一個房間,包括那個狹小的隔間。
    七郎躲在門邊,輕聲喚她說:“阿姑,那櫃裏小,連我都藏不下的。”嶽鷹合上櫃門,再次衝進臥房,把他的嘀咕聲拋在身後。
    臥房書案上,依舊隻留下一張文書在鎮紙下隨風飄動。
    她對著燈光來回看了很久,終於看清了“女戶良籍”下方自己的名字。逡視過去,他往常看的書,作的畫,和他一樣,消失在那場大雨裏。
    嶽鷹慢慢靠近,七郎驚恐地後退。嶽鷹抹了一把臉,擠出一絲笑容,哄勸道:“好七郎,快告訴阿姑,他去哪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七郎隻是搖頭,嶽鷹暴躁起來,她搖著七郎的肩頭,逼問道:“快說,他去哪了?快說啊!”七郎對上她要吃人的眼神,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
    嶽鷹驚醒過來,一下子癱倒在地。
    次日清晨,嶽鷹被窗外的叫賣聲驚醒,欲要起身下樓時,一陣頭暈目眩。她扶著書案,勉強起身,一腳深一腳淺地下了閣樓。
    “阿姑?”正在鼓搗炭火的七郎從火灶後麵抬起頭,滿臉黢黑,“阿姑,你要去哪?”
    嶽鷹沒有空理他,跌跌撞撞開了鋪門。衝到綢緞鋪前,經常叫賣的夥計早已換了新麵孔,嶽鷹抱著一絲僥幸,賠笑問:“小阿哥,李掌櫃在嗎?”
    那人甩開她的手說:“哪來的乞丐?!什麽李掌櫃?我們掌櫃就在櫃裏盤賬呢,你不買東西趕緊走,別在這裏鬧事啊!”
    櫃台後,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覷眼看了她一眼,繼續埋頭看賬冊。嶽鷹虛浮著腳步一路走過去,珠寶行、香鋪、點心鋪、布莊……從掌櫃到夥計都換了模樣。
    太陽在頭頂不斷地變幻光暈,嶽鷹像是走進了一片沒有盡頭的迷霧裏。身後,依稀有熟悉的聲音在呼喚她,嶽鷹心中一凜,急忙轉身,忽的頭重腳輕,暈倒在地。
    緩緩醒來時,方嬸子正伸著湯匙往她唇邊喂水。胸腔像被撞開了一塊,突然漫開鈍重的疼痛,空洞洞的難受。光影再次在她眼前虛浮,連呼吸都泛起鹹澀的痛意。
    “哭什麽?!”方嬸子擦拭她眼角的淚水,眼中卻跟著泛起淚光,“我早就料到了今日。家裏的房子早收拾好了,就等你回去呢!”
    “一聲不吭就走了個幹淨,說到底他就是再沒臉見你!你且想想,往日裏是不是一說到成親他就推脫?這些富家郎君,麵上光鮮,有幾個能做得了家裏的主?”
    “想通這些,他什麽時候走都不出奇,為一個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的黃毛小子,也值得你要死要活作踐自己?他圖一時新鮮,你也該把他當成一縷濁氣,早早放了了事!”
    “總算他還有一絲良心,把女戶幫你辦了,又留了鋪子給你。今後衣食不愁,還有什麽好日子是盼不得的?”
    ……
    嶽鷹的眼淚慢慢止住,她掙紮著坐起身說:“嬸子,我想好了,我這就去鬆州府找他,問個清楚。”
    嶽鷹踉蹌著下樓,院子裏葉大夫正和方正交代著什麽。嶽鷹越過兩人走到草棚下,挨個箱裏翻檢著,終於找到了那本術書。
    方正跟過來說:“阿妹,你現在不能出門!平王兵亂,南邊打起來了。”
    嶽鷹不理他,拎起樸刀往外走去,方嬸子又氣又急:“天殺的,你到底在折騰什麽?好好的日子不能好好過嗎?”
    嶽鷹掙開他們,去開院門。方正跺了跺腳道:“唉,你若是非要去,我陪你就是了。隻是眼下,家裏鋪子裏的事兒都要照應著,你總得容我一兩日啊!”
    嶽鷹默不作聲,開了門就要出去。
    “鷹兒,你這是要我的命嗎?!”方嬸子厲聲喝道,“你阿哥說的話,你可聽到了?外麵鬧兵亂了!”
    嶽鷹停住腳步,躬身對她作了一揖,剛要抬頭,迎風一陣熟悉的異香。嶽鷹頭一歪,暈倒在地。
    “大家勿需驚慌!”葉大夫說,“她隻是連日水米未進,又染了風寒,難免會體力不支。喂些米粥,再任她睡上半日,就安然無事了。”
    方嬸子扶起嶽鷹,抱進懷裏,止不住老淚縱橫:“這孩子平時是個溫吞性子,真犯起倔來,卻是十頭牛也拉不回的。要是她醒過來,還是強著要去找那個殺才,遇到兵禍,可如何是好?”
    “阿娘,您不要難過。事發突然,我妹子她一時迷了心竅也是有的。不如咱們這就帶她回去,咱們那裏離山近,地方寬闊,她多待些時日,總會想通的。”
    葉大夫也極為讚同:“這倒是個好法子,方兄,勞煩您這就隨我抓些藥來。嶽娘子這身子,得好好調理一番。”
    仿佛是要把過往沒生過的病都補回來似的,嶽鷹這一病,就是二十多日。秋風驅走了暑熱,枝頭的落葉紛紛,把院子鋪成枯黃色。空氣裏的涼意一天強似一天,就如她那顆即將被冰封的心。
    “這一天天的,多一口飯不吃,半句話不說。長此以往,可如何了得?”方嬸子看著剩下的半碗粥歎氣說,“以往三碗的飯量,現在三口就了事。再這麽瘦下去,什麽藥都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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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氏幾番欲言又止,終於說:“阿娘,我看妹子她是這裏病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鬢角,壓低了聲音說:“我娘家村子裏,曾有個同齡的娘子,就是十幾歲上頭遭了男人的騙,半年多不說話,活活逼瘋了自己。要是妹子有個好歹,今後可怎麽嫁人啊!要我說,不如早日給她找個人家……”
    “我呸!”她初說時,方嬸子還仔細聽著,剛說到此處,被方嬸子一口啐在臉上,她罵道,“沒長心肝的混賬東西!我看你是巴不得她有個好歹,好讓你那不成器的兄弟撿了便宜。
    我同你說,莫說她隻是病這幾日,就是往後瘋了傻了,也有我和她哥哥養著她。東邊的山挖平了,也等不來你想要的那一日!”
    張氏哭道:“阿娘,我也是好心。夫君事忙,家裏都是活計,以往照顧她帶回來的那個小的也罷了,現下連她都成了這樣,我也是心疼您勞累啊……”
    “我自勞累我的,不用你貓逮耗子瞎操心!”
    “往日她得意時,連家門都不入的。阿娘說的話,她可放在心上了?”張氏嚷起來說,“阿娘疼愛故人之女的心我是知道的,可也別忘了,我和夫君才是你的親兒女。”
    隱隱的爭吵聲穿過窗戶,落在嶽鷹耳中。她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布衾,盯著窗外的落葉麵無表情。
    :“阿姑,你千萬別逼瘋了自己,也別去鬆州府了,他不在那裏。”門口,一個小小的黑影靠近,七郎扒著門框,怯怯地說,“他走的時候,也是被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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