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達達在城門口停下，車轅上坐著的翟林用手肘懟了懟坐在另一側的嶽鷹：“前麵就是京城了，這次的進城錢可不少啊。
    我身上可沒幾個子兒了，進城錢一交，今晚連兩個房間都住不起。不如把你那個帶牙印的次品也當出去吧？”
    嶽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不說話，又不說話！”翟林懊惱道，“之前跟在我身後，一天說個不停的，不是你？”
    “這個不能當。”
    “好好好，既然不能當，等進了城，我就自賣自身，進秦樓楚館裏去。”翟林戲謔道，“反正你也情願我喜歡男子！”
    嶽鷹被他說得臉上掛不住：“你放心，你話這麽多，人家秦樓楚館不會要你的。等我進了城，拿這個牌子找地方試試。”
    “試試？你可別試了吧。沿途試過的地方，哪個給你銀子了？我看啊，那人估計已經帶上他的夥計們，早逃亡到朝廷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翟林一拍馬屁股啟動馬車說，“罷了，你既然不相信我說的，執意要進城。那就還是讓我去試試吧，你看不出來吧？我在京裏，也是有人的。”
    兩人在一處客店安置下來，翟林為嶽鷹叫了熱水洗漱，自己不打招呼就出了門，待回來時，果真是衣帽一新，腰包鼓鼓。
    嶽鷹又驚又喜說：“你家在這京裏有鋪子？”
    “原也是沒有的。前不久拜你所賜，我老子看到了我入京為官的希望，張羅出了這處鋪子。”翟林嘴角掛著笑，眼神裏卻一陣落寞，“我去露露臉也好，免得我家老爺子還以為他兒子沒了呢。”
    嶽鷹搓了搓手說：“對不起……”
    “我讓你道歉了？起心動念情出自然，小爺去哪，也是我自己決定。你且說說吧，你是怎麽計劃的。”
    “戲文裏說，京城裏，有一架上達天聽的登聞鼓。”嶽鷹默然說。
    翟林毫不意外，歎了口氣說：“那你可知道，就是你敲了登聞鼓，案件也要先經過登聞檢院，皇帝受不受理還要兩說。”
    “前朝遺孤來投朝廷，他們會不受理？”
    “你拿什麽證明自己的身份？”
    嶽鷹摸著手腕上的刀疤，說：“我自然有法子證明。”
    “他們若是非不相信呢？又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我總該試一試。”
    “之後呢，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嶽鷹淡淡道：“崔氏後人投降朝廷的消息一傳出，那些想走沒走的兄弟就有了救。至於我，你不是說，皇帝礙著麵子，不會拿崔氏後人如何嗎？”
    “你也知道他是礙於麵子了，如果他私下裏使詐呢？他的先輩能秘密殺了恭太子，他不能殺了你嗎？”
    嶽鷹沉默了一陣說：“如果他非要殺了我，就殺吧。無德的朝廷，遲早就會有人推翻，不論有沒有崔氏後人。
    但至少現在，至少這些人的一輩子，那些無辜之人不該被綁在崔氏這條已經腐朽的船上。”
    翟林的手伸過去，握住了她的手指，嶽鷹沒有掙脫，兩人在昏黃的燈光下良久無語。
    “其實，還有一個法子。”翟林說，“你不是說，作惡的是個女匪首嗎？咱們設法除掉她，再去勸勸你那個心上人。
    那時候，他的殺母仇人已經死了，看在你的情麵上，總該回頭吧。”
    “我起初也是這般想的。可你也見了，根本治不了她。再說，現在也沒有機會了。”
    翟林站起身說：“誰說沒有機會。我帶你去找一個人。”
    “你那個內官親戚？”
    “咳。”翟林把拳頭罩在嘴上咳了一聲說，“他算我哪門子親戚？！我說的另有其人。”
    次日一大早，翟林帶著嶽鷹出了門，兩人趕著馬車已經周折停到了鬧市裏。
    翟林把韁繩塞在她手裏，努了努嘴說：“在這裏等著我，沒我的命令，不準出來，更不準跑到我跟前耽誤事兒。”
    嶽鷹切笑一聲，從車窗裏看著他以一貫虛張聲勢的姿勢，背著手慢慢走遠，剛要放下車窗，突然看見他直直撞在了一個馬車上，摔得滾了幾個跟頭。
    她唬了一跳，急忙起身準備下車，卻見翟林一骨碌爬起，扯住車轅撒起潑來。
    馬車旁一個鵝黃衣裙的女子上前對著他高聲叱罵，窗簾拉開一條細縫，探出一個側臉。
    嶽鷹的手裏瞬間捏出一把汗：車裏的人，竟是翠湖別院裏殺人不眨眼的趙弘嘉。
    她不再猶豫，掀開車簾就要下車，翟林卻被趙弘嘉叫到了車窗前，低聲跟她說著什麽。
    片刻後，趙弘嘉放下窗簾，馬車啟動，而翟林竟然跟著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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