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情殿內。
    “五位長老，我回來了。”
    芊芊美人的虛影對著五位長老微微一拜。
    “哼哼，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嗎？”
    “你究竟是溫如故，還是這個現世身女子！”
    “你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不比老翁的淡然儒雅，其身旁翹腿豎坐，一副山大王做派的矮小童子毫不猶豫的詰問道。
    女子的虛影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回頭看了看雙目緊閉且麵無表情的裴青衣。
    颯然一笑，坦然說道：“我失敗了。”
    一語驚人，饒是早有心理準備的五人也不由一僵。
    此前詰問的童子更是滿臉的不能接受。
    他想開口責罵，可一抬頭看見的卻是女子的虛影在逐漸消散，便再也罵不出口了。
    “罷了，罷了......一切都結束了，都當做了一場黃粱美夢吧......”
    童子苦笑一聲，像是在笑十三萬年前的那個嗤傻的自己。
    沒有聖地的支持，一個傳承不過數十萬年的化神就想要培養出一尊合道，簡直癡心妄想！
    道則之種難得，想要把道則之種培育成熟更是難上加難。
    亙古並不缺資源，可那些坐看風雲的合道聖地，憑什麽要把本該屬於他們的資源讓給你？！把本該屬於他們的合道尊位讓給你？！
    “一切都是癡妄！一切終歸泡影！”
    “一夢十三萬年，你回來了，夢也該醒了！”
    矮小童子不再言語，隻是頹然的癱坐著。
    其餘化神長老的虛影也都低著腦袋。
    當年問情宗正值巔峰，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可都是因為他們的‘貪念’，不但毀了自己，更毀了問情宗！
    十三萬年前，溫如故布下十九重七階陣法和乾天波雲罩，在問情殿後山的空心柳樹下閉關。
    他們五尊化神也駐守問情殿，防止外人打擾，必要時也可幫助溫如故梳理靈氣。
    可沒想到，才剛剛過去兩百多年，溫如故體內的情緒之絲便開始暴走！
    世間情緒千萬種。
    但最基本的情緒隻有七個：
    喜、怒、哀、懼、愛、惡、欲。
    其餘的情緒都是在這七種上演化而來。
    溫如故在閉關前，遍尋整個西南域，花了數千年的時間上收集以這七種情緒為主的情緒之絲。
    但她自創的情緒之絲收集法太粗糙了。
    有的時候一縷情緒之絲中包含了幾十種甚至幾百種情緒。
    幸福中夾雜著憤怒、悲傷中夾雜著恐懼、驚訝中包含了厭惡。
    重重疊疊，就像是一團糅雜在一起的線團。
    溫如故知道這個缺陷，可她根本沒有其他方法代替，她隻能鉚足了勇氣去賭。
    結果很明顯，她賭輸了。
    更讓她挫敗的是，情緒的雜糅並不是她失敗的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收集的不全！
    不全啊！
    怎麽會不全呢？
    她奔波數千年，收集的情緒之絲甚至毀滅了整個問情宗，怎麽可能不全呢！
    直到她體內的情緒之絲暴走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
    她以情緒道則為種，若是要將從外界收集來的情緒之絲轉化為養料培育情緒道種，則那一類情緒之絲中必須要有一絲是來自她自己的。
    溫如故修行數千年，活了數千年，喜怒哀懼愛惡這六種情緒她都產生過。
    可唯獨——欲，或者說是欲之情緒中的色欲，她沒有產生過。
    簡單來說就是她沒成過親，沒有對男女之色產生過欲望。
    僅僅因為這個，她數千年的布局，賭上整個宗門的布局毀於一旦了！
    欲中最主要的分支色欲缺失了，相當於七種基本情緒缺失了一種！
    情緒無法輪轉，根本澆灌不到情緒道種上。
    磅礴的情緒之絲開始外泄......溫如故壓根抵擋不住。
    她將最後的希望放在空心柳上，可情緒之絲太多了，多到空心柳也無法阻擋。
    情緒之絲暴走外泄，毫無疑問地侵染了五位化神長老，他們的肉身沒抵抗多久便崩隕了，神魂和道則之種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染。
    反倒是溫如故，她自身修的便是情緒之道，情緒之絲並沒有破壞她的肉身，隻是極致的暴走破壞了情緒道種......
    雖然肉身沒有破壞，但溫如故自知難逃一死。
    可......她實在不甘心啊！
    關鍵時候，五位長老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遁入輪回，在輪回中產生最純淨的情緒，補全色欲情緒。
    然後自己誕生新的情緒道種！
    這個辦法是沒有根據的，也是瘋狂的！
    可六人都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左右都是死！不如一試！
    溫如故自行兵解，神魂遁入輪回，隻留一絲執念附於問情殿......
    五位長老更是不惜損耗自己的道種，留有一絲執念在道團上，他們做夢都想看到溫如故登臨合道！
    “可惜......可惜啊......”
    為首的老翁看了看自己和溫如故的執念，看著那逐漸消散的虛影，心中的悲戚怎麽也遮掩不了。
    “這個女娃，便是你的轉世身嘛？”
    “模樣倒是與你有五分相似，可惜境界和天資低了些......”
    “是，她名叫裴青衣。”
    另一邊一直沒出聲的美婦人道：“不過你這現世身倒是完成了你十三萬年前的缺憾。”
    美婦人口中的缺憾，自然是色欲了。
    幾位都是化神尊者，裴青衣的元陰在不在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溫如故何等人物，自然不會扭捏。
    可她到底隻是一縷執念，雖然有模糊的輪回記憶，但終究不全。對於裴青衣，她其實也不了解......
    一旦遁入輪回，即便裴青衣是她的轉世身，真靈也早就不一樣了。
    溫如故是溫如故、裴青衣是裴青衣。
    二者其實是兩個人。
    就像塗山流火的三任妻子一樣，塗山流火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五位長老，如今我的轉世身既沒有凝聚出情緒道種，也沒有湊齊完整的情緒之絲，甚至連金丹都沒有突破。”
    “她色欲情緒是有了，可哀、懼、惡卻都沒有。”
    “她隻是一個運氣好一點的普通女修......一切都失敗了。”
    “我們也該消散了......”
    溫如故說完，準備轉身去處理情緒之門外的那群人。
    可沒想到，五位長老卻叫住了她，帶這些懇切：
    “如故，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的道種其實並沒有損毀......”
    溫如故：？？？
    “道種豈是如此脆弱之物？！”
    “當年你自行兵解之後，暴走的情緒之絲瘋狂往外蔓延，對乾天波雲罩外的宗門子弟造成了屠殺性的傷害！”
    “可沒想到，竟然有一批宗門子弟抗住了稀釋過後的情緒之絲！這些情緒之絲在他們體內蘊養，提純。”
    “一個個人體肉身就像是濾網！”
    “更讓人叫絕的是，當初有一個岑姓真傳弟子流落在外，每隔兩千年他的後代便會進來一次。經過十三萬年的經營，他的後代竟然將那些受到情緒之絲侵染的宗門後裔給進一部分化、提純了！”
    “整個宗門的情緒之絲變得極為純淨，純淨的情緒之絲反哺你遺留的道種，道種竟然奇跡般的複原了......”
    “可惜到了那個時候，已然過去了十萬年，你也早入了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