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往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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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
齊狗子老眼閃過淚花哽咽開口:
"那天的您啊,真是意氣風發。
您說城外有錢,叫我找輛馬車和你出去取。
您知道嗎?知道嘛?
當您從雜草間把那箱金子打開。
那是我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金錢。
它們堆在一起,就像天上的太陽一樣光彩奪目,刺的人眼花繚亂。
我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把你殺了,然後這些全是我的,我的。
還好,來之前我叫上了叔叔,他拉著我胳膊搖頭。"
"沒想到,進了城,您竟然把錢一箱金子直接交給了小的。
那時我就覺得你這個人有點看不透,看不懂。
我幫您買下院子,糧鋪,布坊。
您說府內店鋪都缺個管家,問我要不要跟您走。
我知道我機會來了,這輩子可能唯一的機會來了,我猶豫都沒猶豫答應了。"
"開始那幾年,我安分守己。
後麵我發現您好像根本不管賬上的事。
即便您那一年的進項足夠小人做牙行賺一輩。
慢慢的我膽子大了。
那些白花花的銀子。
每一處都閃在了我心裏,我開始做假賬。
錢越偷越多,越偷越多,我也越來越心驚,越來越心驚。
那段時間天天半夜驚醒。
汗水打濕衣衫,我害怕極了。"
"我用偷來的錢,開了家飯店。
飯店交給叔叔嬸嬸打理。
想的是,自己哪天被你送進官府,叔叔一家,和她們娘倆也有個穩定的進項。
後麵我發現,不對,不對。
您其實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但您好像隻要每天有銀子花就行,您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在乎。"
齊狗子停頓下來,看著石軒許久又道:
"我看不懂您,也看不透您。
您好像和我們格格不入。
即便是現在依舊。
但當時我,覺得這樣最好。
你什麽都不管最好,不管最好。"
"我欣喜若狂,膽子更大了。
拿著您的錢,開了一家又一屬於自己的店鋪。
我給自己買了一處大宅,把叔叔一家接過來住在一起。
家裏也使喚起了奴仆,出門也坐起了轎子。
那段時間,整個人像是被錢迷了心智一般。
我感覺自己太有錢了,太有錢了。"
"我喜歡看別人卑躬屈膝的樣子,喜歡拿錢砸人的感覺。
我好像和您一樣,也什麽都不在乎了。
因為沒有任何事情是錢解決不了的!
我甚至把青樓女子都帶回家了,把她趕出屋子。
她沒吵沒鬧,就那麽靜靜地,靜靜地看著,看著。
看著我摟著青樓女子,看著把她領進屬於我倆的房間。"
"第二天,我從青樓女子的懷裏醒來,就聽到她投井自殺了。
我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不是傷心,不是難過。
是開心,是竊喜,那個黃臉婆終於走了。
我花錢風光把她大葬了,就埋在她父母身旁。
年邁的叔叔氣的罵我,還拿家丁棍打我。
說我丟了他老齊家的臉,不配做人。
我一個多月沒敢回家。"
"等我再回到家,就把兒子的姓改回了齊,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做妻。
叔叔一家當天就搬走了。
走的時候年邁的叔叔說:
"如果我知道你長大是這樣的人,當初就應該把你丟在雪地凍死,餓死。""
"沒人管我,我更加肆無忌憚。
家裏娶了三妻四妾不說,外麵還到處養著情人。
吃穿用度從來都挑最貴的,不求是不是真好,隻求最貴。
反正也不是花我的錢。"
"又過了十幾年,叔叔嬸嬸也走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開始厭倦了。
我厭倦了那些女人,厭倦了那些金錢。
我厭倦了一切,厭倦了一切的一切。
我開始覺得孤獨,非常孤獨。
明明我身邊的人很多,很多,很多。
可是我就是覺得孤獨,仿佛整個世界隻有我一個人。"
"我開始喜歡和後輩們一起。
我喜歡抱著他們用胡須刺著他們幼嫩的小臉,惹的他們大叫。
喜歡聽他們喊我爺爺,曾祖父。
喜歡那小曾孫女耍著小脾氣,氣鼓鼓的樣子。
喜歡那壞孫子又砸碎我一個古董花瓶,然後可憐巴巴的望著我。
喜歡那幾個小家夥們聯合起來。
使出他們那一套漏洞百出的話術來欺騙我這個老人家。
去買那些永遠也吃不膩的糖人和糖葫蘆。"
"等他們回來後,我再故意表現出很生氣的樣子,質問他們錢的去向。
聽他們被我突如其來的質問嚇一跳,然後結結巴巴地解釋。
這時,我就會趁機打他們的小屁股,讓他們知道欺騙長輩是不對的。
打完屁股後,我又語重心長地告誡他們,小孩子吃太多糖不好。
哈哈,那是我最開心的時間了。"
"偶爾我又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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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通那個最不孝的孫子過得怎麽樣?
成親了沒有?
慢慢的,我開始想她了。
可她的模樣我又記不清了。
我隻記得她自殺那天看我的眼神,那麽平淡,那麽斑斕不驚。"
"老爺。"
齊狗子說到這裏似乎也說不下去,喊了句老爺。
一滴渾濁淚水滴落:
"老爺,你說人會有來世嘛?
來世叔叔嬸嬸還有她會原諒我嘛?"
石軒沉默,不知該怎麽說,他自己也不知道。
世界是有鬼。
但凡人靈魂一般在幾天內如果沒修士特殊祭煉。
幾天後,便自我消散了。
消散後是死是活,也是修仙界一個未解之謎。
石軒坐在齊狗子的病榻旁,許久之後。
他緩緩開口。
然而並沒有回應齊狗子之前提出的那個問題,隻是語氣平淡地說道:
"我可以救你。"
齊狗子躺在病床上。
麵容憔悴,聽到石軒這話。
嘴角勉強扯出一抹苦笑。
他微微側過頭。
目光有些黯淡地看著石軒,聲音虛弱卻又帶著一絲自嘲:
"救我?怎麽救?
老爺您是神醫,我不信您看不出來,我這不是病症。
是毒,是有人下的毒。"
那聲音裏滿是無奈與悲涼。
仿佛已經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石軒聽聞,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沒想到齊狗子居然已經知道自己中了毒。
實際上,齊狗子確實是中了毒。
齊通在離開之前。
偷偷的給家裏的幾個長輩都服用了丹藥。
理論上服用之後能夠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可這終究隻是理論罷了,中毒一樣會死的。
就和他的長生不老一樣,又不是長生不死。
石軒麵無表情,繼續開口說道:"也能治。"
那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給這昏暗的房間注入了一絲希望。
齊狗子似是有些累了,緩緩躺了下去,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他望著頭頂,眼神空洞,聲音微弱卻又帶著一種釋然:
"算了吧,老爺,我擋著孩子們的路了。
我這一輩子也活得夠久了。
如今也累了,就這麽去了吧。"
他的語氣中滿是疲憊與認命。
仿佛已經對這個世界沒有了眷戀。
石軒聽了,嘴唇動了動。
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房間裏陷入了一片死寂。
齊狗子也不再說話。
隻是靜靜地躺著,仿佛在等待著生命的最後一刻。
時光如流水般悄然逝去,又過了半個月。
齊狗子的病情越來越糟糕。
整個人愈發消瘦,精神也越來越萎靡。
石軒神識觀察到麵容枯槁,形同惡鬼的齊狗子歎息一聲:
"終其一生。
不過為了貪圖我那不到十顆下品靈石。"
起身,瞬移般來到齊府。
齊狗子房間都隻有他一人躺在床上,已經說不了話了。
半睡半昏迷。
隱身的石軒一道法訣打出。
病床上的齊狗子覺得聽到有人在呼喊他,聲音是那麽熟悉。
他想聽清楚,可隻覺得聲音時遠時近。
像是近在耳邊,又像是遠在天邊。
他想扭頭去看,去看看是誰在說話。
卻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累到扭頭沒力氣,累到睜開眼皮也沒力氣。
他不死般的一次次嚐試。
一次又一次。
猛然間仿佛有一股熱流傳遍全身。
他成功了,成功扭頭了。
也睜開眼睛了。
他看見了,看見了。
那是她,是她。
她還是和第一次見麵一樣。
穿著樸素的衣服,就那麽靜靜的站在自己床前,靜靜的看著他。
齊狗子剛流出眼淚。
又突然發現。
她眼神似乎和自殺那天一般。
平淡,波瀾不驚。
齊狗子害怕了。
害怕下一秒又失去她。
急忙大喊:
"不要離開,我怕!!!"
但嗓子似乎被什麽卡住一般。
什麽也說不出來。
正在焦急萬分的時候。
他看見她笑了,笑著向他伸出了手。
她笑的還是那麽普通,還是那麽迷人。
他也笑了。
上前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
......
關山城第二富的齊家老爺子死的消息很快傳遍關山城。
吊唁的人,很多,很多。
石軒卻沒有去。
因為那些人,他不認識,不熟悉。
他也不喜歡熱鬧。
——
齊狗子的頭七剛過。
齊家當代家主拿著地契文書帶領一眾家丁護院找來。
氣勢洶洶告訴石軒趕緊滾蛋。
石軒冷笑,讓人找來衙門。
從懷裏掏出又一份地契文書甩在地上,讓縣老爺分辨。
齊狗子察覺命不久矣能動之前。
還是擺了一道石軒,他家產已經全部姓齊。
即便齊狗子知道自己中毒。
即便知道是自己親兒子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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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也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
也是他老齊家的人。
齊狗子那些小動作。
石軒神識之下有什麽不知道的。
一個是仙人,一個是凡人。
石軒和衙門的關係並不好。
即便是石軒用法術換來的地契文書都是真的。
縣老爺還是想偏袒齊家這個他都需要巴結的大戶人家。
縣老爺剛開口說了一句。
石軒眼睛就閃過一道光芒。
縣老爺話鋒急轉。
讓齊家趕緊把石軒的地契文書全部歸還。
石軒拿回自己的地契文書。
留下目瞪口呆的齊家家主。
還有迷迷糊糊的縣老爺徑直回了石府。
沒過多長時間。
齊家家主在家暴斃而亡。
同一天。
石軒命人打走了那個和齊狗子長得有幾分相似的新任管家。
又過一年,石軒決定離開。
將自己剩下四家店鋪和石府賤賣。
把得到的錢,全部分給了自己府內下人。
石軒剛分完錢。
出門就見到門外停著一輛豪華馬車。
馬是新的,馬車也是新的。
是他前些時日買的。
石軒留下豪華馬車,牽馬離開。
......
關山城門處,石軒抬頭望去。
關山城三個大字和當初剛來一樣,高高懸在城門之上。
幾個乞丐圍了過來,喊著大爺。
石軒解開腰間玉佩,手腕翡翠,連同手中的扇子一起丟給他們。
騎上馬,揚長而去。
後麵傳來乞丐們喜滋滋進城換銀子笑聲。
邊笑邊唱:
"關山城,關山城。
關山城外有群人。
光著腳,補著丁。
拿著破碗要著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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