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守心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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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落站在密林邊緣,潮濕的泥土氣息混合著鬆針的清香鑽入鼻腔。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凝聚起一道淡青色的靈力,在空中劃出一道複雜的符紋軌跡。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符文驟然亮起,耀眼的光芒將四周的陰影都逼退了幾分。
    \"疾!\"
    隨著一聲輕喝,符籙炸裂開來,無數光點如螢火般飛舞匯聚。
    光點中央,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逐漸成型,它的鬃毛如流動的月光,四蹄踏著若有若無的雲霧。
    駿馬打了個響鼻,噴出的氣息在空中凝結成細小的光芒。
    雨落輕撫馬頸,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
    這匹符馬雖非活物,卻蘊含著天地靈氣,可日行數千裏而不疲。
    而且隻要有靈力補充,便能一直存在。
    他翻身而上,符馬立刻騰空而起,四蹄踏著無形的氣浪向前疾馳。
    風聲在耳邊呼嘯,雨落的長袍獵獵作響。
    兩年的修行,他已經能禦劍飛行,但那樣太過招搖,也消耗靈力。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養陰教的爪牙遍布各地,他必須時刻保存實力。
    沿途的景象令人心寒。
    曾經炊煙嫋嫋的村莊如今隻剩斷壁殘垣,田野裏雜草叢生,偶爾可見森森白骨。
    有些地方邪氣衝天,隱約可見形貌恐怖的妖物在陰影中遊蕩。
    雨落握緊拳頭,卻不得不壓下出手的衝動。
    數日後,當熟悉的丘陵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時,雨落的心髒猛地抽緊。
    那個養育他的小鎮,就在那片山穀之中。
    他散去符馬,取出一張泛著幽光的隱身符貼在胸前。
    隨著靈力注入,他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最終完全融入空氣中。
    可能是在皇宮居住的時間太久,見慣了豪華輝煌的宮殿樓閣,小鎮比記憶中更加破敗了不少。
    青石板路縫隙裏長滿了野草,幾處房屋已經坍塌,顯然很久無人打理。
    雨落輕車熟路地穿過小巷,拐角處東頭那棵老桃樹還在,隻是樹幹上分泌的許多桃膠旁,再無摳膠嚐甜的孩童。
    當那座熟悉的院落映入眼簾時,雨落的呼吸為之一滯。
    院牆上的爬山虎比兩年前茂密了許多,木門上的紅漆已經斑駁。
    透過半開的院門,他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桃鸞坐在樹下,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十二歲的少女已經初現亭亭玉立之姿,一襲淡粉衣裙襯得肌膚如雪。
    她正專注地繡著什麽,纖細的手指靈活地穿梭,時不時咬斷線頭的模樣讓雨落想起小時候她偷吃蜜餞的樣子。
    \"手腕要穩,劍尖再抬高三分!\"
    柳師父的聲音從院角傳來。
    盛蛟正在練習基礎劍式,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後背。
    十二歲的少年比兩年前壯實了不少,握劍的姿勢卻依然生澀。
    柳師父站在一旁,臉色比雨落離開時紅潤了許多,顯然是服用過化青丹的作用。
    桃鸞和盛蛟姐弟二人,雖然是柳師父的孩子,卻並不能修行法術,
    按照兩位師父的話來說,他們的根骨太差,隻能當武林高手。
    以前每次唐師父帶自己出去平事的時候,盛蛟總是纏著唐師父一起過去。
    可他丁點法術都不會,去了之後添亂,但是不帶著他,他又要委屈大哭幾天。
    沒有辦法,唐師父最後往往妥協,帶著他一起過去,不過卻讓他躲在後麵,搖旗呐喊。
    如今,人還是那個人,並已長大,可師已亡。
    \"爹!你們能不能安靜些?\"桃鸞抬起頭,秀眉微蹙,
    \"我的鴛鴦都快繡成鴨子了!\"
    柳師父哈哈大笑,走過去揉了揉女兒的頭發:\"我們家小鸞繡的鴨子也是天下第一好看的鴨子。\"
    盛蛟趁機放下木劍,湊到桃鸞身邊:\"讓我看看...哎喲!
    \"姐…你這都兩年了,還隻會繡鴨子啊,我看你也別秀了,直接買算了……\"
    話未說完,就被桃鸞用拳頭敲了一下盛蛟腦袋,大罵道
    \"滾!\"
    盛蛟吃痛,摸著腦袋,訕笑著後退。
    雨落站在院門外,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
    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時光從未流逝。
    他多想推門而入,告訴他們唐師父已經不在了,告訴他們這兩年來自己經曆了什麽。
    但國師的警告在耳邊回響——
    自己已經被養陰教通緝,他們正在搜尋與唐師父有關的所有人,任何聯係都可能暴露他們的行蹤。
    自己出來,隻會害了他們,
    現在看到他們一切安好不就已經可以了嗎?
    至少國師告訴過他,並沒有將唐師父的死訊說與他們,
    並且保證可以讓任何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暗中處理附近邪祟。
    保證柳師父一家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他們在這裏完全就是身處世外桃源。
    他現在不適合在打擾他們了,見麵隻會給他們帶來災難,
    知道他們一切安好就行了,幹嘛要將災難引到他們身上?
    他以前也詢問過國師,能不能將柳師父一家接到皇宮之內居住,
    可國師卻隻對他露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他不明白,也看不清楚。
    他隻知道,國師不同意。
    \"又在忙活什麽呢?\"師娘端著一盆洗淨的衣物從後院走來,發髻上沾著幾片花瓣。
    這個永遠閑不住的女人將木盆放在石桌上,湊到女兒身邊:\"喲,繡得真不錯,是想著哪天雨落回來...\"
    \"娘!\"桃鸞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手忙腳亂地把繡品藏到身後。
    一家人笑作一團。
    雨落再也看不下去,轉身離去。
    淚水滴在青石板上,很快被陽光蒸發。
    他來到鎮外的密林中,從懷中取出一直貼身攜帶的青玉葫蘆。
    在一棵古鬆下,雨落掐訣掘出方寸之地。他將青玉葫蘆小心放入,泥土緩緩合攏,形成一個小小的墳塚。
    雨落削平一塊青石作為墓碑,卻終究沒敢刻上名諱。
    \"師父...\"他跪在墳前,額頭抵著冰冷的石碑。
    記憶中唐師父教他畫符的情景曆曆在目,
    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覆在他稚嫩的手背上,帶著他畫出第一道完整的符籙。
    自己是個孤兒,
    聽兩位師父說,他們是在一個雨夜,在一塊青石上將自己撿到的,
    所以給他起名雨落,
    雨落並不在意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對他來說,小時候,別的孩子該有的他都有,不該有的,他也有。
    親生父母都不要他了,事出有因也罷,故意的也罷,反正沒見過,也不在意。
    但兩位師父,卻是實實在在養育他的。
    尤其是唐師父,對他更是如同親生父子。
    雨落跪地,納頭便拜——
    \"第一拜,謝師父救命養育之恩。\"
    \"第二拜,謝師父傳道授業之情。\"
    \"第三拜,求師父原諒弟子無法報答恩情之傷。\"
    \"更不能將師父的死訊和埋葬地址告訴柳師父他們之苦。\"
    第四拜,求師父原諒弟子當初膽小怯懦之不爭。
    四拜過後,雨落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月光穿過樹梢,在他顫抖的肩頭投下破碎的光斑。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仿佛也在為逝者哀鳴。
    當雨落重新站起來時,眼中的淚水已經幹涸。
    他最後望了一眼山下的小鎮,那裏燈火闌珊,萬家燈火中有一盞是為他而留。
    可他不能過去。
    脖頸處的香囊微微發燙,那是桃鸞在他離開時塞給他的,
    上麵歪歪扭扭的鴛鴦見證著少女的心事。
    他的路,在西邊、在東邊、在南邊…在天下任何地方,就是不在這座小鎮,那座小院之中。
    天下很大,很大,可那隻叫天下,並不叫\"家。\"
    未能天下無敵,未能除去養陰教,那他就隻能做個飄零人,
    \"等我。\"
    雨落最後看了一眼小鎮,目光似穿過重重障礙,落在小院之中,
    他手中捏碎一張遁地符,身形化作流光向西而去,
    而他剛剛離去,院子裏正在挑燈刺繡的桃鸞突然覺得心中一緊,
    手中繡花針一歪,一滴鮮血滴落,正好掉落在縫製的紅色新郎服心口位置,染出一滴更加映紅的血花。
    她看著血花,歎息一聲,抬頭望月,
    今夜月亮很圓很亮,月光照在地麵,印出一片白霜。
    \"落哥,你啥時候回來啊,我好想你。\"
    \"你此刻也在看月嘛?月亮會將我的思念傳遞到你的心中嗎?\"
    \"你和唐叔何日歸來!?\"